傍晚收工的時候,大伙背著沉甸甸的山貨,仨一群倆一伙地路過那座孤零零的破磚窯。
大老遠,就能瞧見磚窯前拉了好幾根草繩,上面掛滿了洗得泛白的尿布,在晚風(fēng)中輕輕晃悠著。
吳娟跟沈君蘭并排走著,瞅著那一片像“萬國旗”似的尿布,忍不住感慨起來。
“你兒媳婦可真是個勤快人吶,一個人帶倆孩子,還能洗這么多尿布。”
沈君蘭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笑容,回應(yīng)道:“誰說不是呢,家里那倆小子,一睜眼就要吃的,吃完就拉,一路上攢了好些尿布,再不洗可就真沒的用了?!?/p>
吳娟聽她這么說,眼底的同情更濃了,輕輕嘆了口氣。
“真是造孽喲。這么小的孩子,咋不留在城里,非要跟著來這窮山溝遭罪?!?/p>
“娘家那邊日子也不好過,自顧不暇呢?!鄙蚓m語氣里滿是現(xiàn)實的無奈,“兒媳婦又是個死腦筋,非要跟著來。好在孩子還小,有口奶喝就能活下去?!?/p>
“奶”這個字,好像戳中了吳娟心里的某根弦。
她突然想起自家老頭子放牧的羊群里,有幾只母羊剛下了崽,正產(chǎn)著奶呢。
她趕忙湊近沈君蘭,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急切的懇求。
“沈家妹子,你……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去看看我家老頭子的腿?”
生怕沈君蘭拒絕,吳娟緊緊抓著她的胳膊,語速飛快地接著說:“前幾天他在山上割草,不小心從坡上滾下來了,摔得可嚴(yán)重了,到現(xiàn)在都下不了床!”
“老頭子放的羊里有產(chǎn)奶的,只要他的腿能好起來,我保證,一定天天給你家孩子送羊奶!”
沈君蘭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來了。
前世,她也去看過趙老頭的腿。可惜那時候她啥都沒有,只能用些草藥,效果太慢了。趙老頭硬生生拖到傷口感染,最后并發(fā)敗血癥,人就這么沒了。
這一世,她可有備而來。
空間里那些頂級的抗生素和急救藥品,應(yīng)付這種意外足夠了。
“行。”沈君蘭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趁著天還沒全黑,我跟你過去看看。早點看完早點回來,這山里晚上可不安全。”
吳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感激得直點頭,然后在前面腳步匆匆地帶路。
她們住的地方,是在牛棚旁邊用爛木頭和茅草搭的窩棚,矮得人進去都得差不多彎著腰。
一掀開破草簾,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草藥味和皮肉腐爛的惡臭撲面而來,熏得人直犯惡心。
吳娟有點尷尬地推開一堆干草,露出一個拳頭大的洞,算是窗戶,讓屋里透進一絲昏暗的天光。
“傷口發(fā)炎了,腫得特別厲害。”她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沈君蘭走上前,目光落在木板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讓我瞧瞧。”
床上的趙老頭早就半昏迷了,感覺到有人靠近,還以為是自家老伴,用微弱得像游絲一樣的聲音喃喃自語。
“阿娟……我不行了……我看見我太奶來接我了……往后……我不能再陪你了……”
“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有機會……為我們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