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高考的消息傳來。
不是驚雷,而是一根滾燙的烙鐵,無聲無息地烙在了紅星大隊每個年輕人的心尖上。
知青點那排低矮的土坯房,徹底變了味道。
不再是汗水和閑聊的煙火氣,而是煤油燃燒不充分的嗆鼻味,混合著一種被壓抑到極致的渴望。
那是改變命運的渴望。
周衛(wèi)國已經(jīng)不是在學習,而是在拼命。
他把自己的血肉、睡眠、理智,全部壓在了那盞跳動的小小油燈上。
整個人瘦得脫了形,兩頰深陷下去,眼窩里只剩下兩顆布滿血絲、死死瞪著書本的眼球。
夜里,同屋的人被一陣古怪的“咯吱”聲驚醒。
周衛(wèi)國坐在炕上,手里捏著半個冰冷的窩頭,正用手指在上面瘋狂劃拉著什么,嘴里念念有詞。
“sin,cos,tan……”
那不是函數(shù)曲線,那是一個人被逼到絕境的掙扎痕跡。
“衛(wèi)國,你這是魔怔了!”
同屋的人一把搶過窩頭,心疼地說道:“歇會兒吧,人不是鐵打的!”
周衛(wèi)國猛地抬頭,眼神兇狠得像頭野獸。
“歇?”
他喉嚨里擠出沙啞的低吼:“我憑什么歇?我一歇,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同屋的知青被這股狠勁嚇得縮了縮脖子,想勸又不敢勸。這家伙現(xiàn)在就是個炸藥桶,一點就著。
女知青張秀蘭則把自己變成了一臺精準的機器。
白天在編織廠,她的手速冠絕全場,竹篾在指間翻飛,沒有一絲一毫的精力浪費。
到了晚上,她雷打不動學習三小時。
學習計劃表上的任務被一項項劃掉,冷酷得像在執(zhí)行軍令。
只是在夜深人靜時,她偶爾望向窗外,那雙沉靜的眼眸深處,會閃過一絲空茫。
萬一……考不上呢?
這五個字,是懸在所有人頭頂?shù)睦麆Α?/p>
王援朝徹底被這把劍嚇破了膽,成了行走的焦慮源。
書本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唉聲嘆氣成了他的日常。
“哎,這消息到底準不準?”
“這題也太難了!老師當年壓根沒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