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七號晚上,那夜色黑得就跟一口扣得嚴嚴實實的大黑鐵鍋似的,一絲風都沒有。路邊的白楊樹葉子全都沒精打采地耷拉著,一動不動,平常叫得最歡的夏蟬也都安靜得很,一點動靜都沒有??諝庥逐び譄岷?,每呼吸一口,就好像吞進去一團又濕又熱的棉花,直往肺里堵得難受。
這時候,沈君蘭站在公園山頂上,神色平靜。她有個空間,這可是她最后的保命退路,靠著這個,這場馬上就要來的大災難,她肯定能平平安安的。這會兒,她就想當個見證者,親眼看看那能把人間攪得天翻地覆的十一級烈度地震,到底有多嚇人。
“快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朝著凌晨三點靠近,每一秒的跳動,都像大錘一下下砸在緊繃的琴弦上。
再看城郊那塊空地上,人多得不行,吵吵嚷嚷的。河灘、田埂、曬谷場,只要能利用的空地,全都擠滿了人,到處都是用簡陋草棚和門板搭起來的臨時住處。蚊子嗡嗡叫的聲音,就跟低空飛過的戰(zhàn)機似的,人們不停地揮舞著蒲扇,噼里啪啦拍打蚊子的聲音響個不停,可沒啥效果,蚊子該叮還是叮。汗水順著脖子往下流,把粗布衣服都濕透了。
“這叫啥事兒?。》胖煤玫拇膊凰?,跑這荒郊野外來喂蚊子!”
“誰說不是呢!還搞什么防暑防震演練,我看就是領導腦門一拍瞎決定的!”
“睡這破板子,骨頭都快被硌散架了!”
人群里到處都是抱怨聲,大人罵罵咧咧,孩子哭哭鬧鬧,亂成一鍋粥。
張市長和幾個工廠負責人,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在人群里來回穿梭,嗓子早就喊啞了。
“同志們,再堅持堅持!安全第一??!都提起精神來!”
回應他的,就只有幾聲敷衍的答應,更多的人連看都不看他,直接甩給他白眼。
幾個年輕工人實在憋不住了,湊到角落里,掏出撲克和劣質卷煙。
“老李頭,你還真信這一套?。课铱锤緵]啥事兒,我要回家睡覺了!再讓蚊子叮一晚上,明天班都上不了!”一個年輕工人慫恿旁邊的老李頭。
老李頭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遠處黑漆漆的城區(qū),一咬牙。
“走!回家!領導凈搞些沒用的形式主義!”
張市長遠遠看見幾個人影偷偷摸摸往城里走,急得直跺腳,大聲吼道:“哎!你們幾個!回來!不準回去!”
可那幾個人頭也不回,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張市長無奈地垂下手,心里一陣發(fā)虛。萬一……萬一今晚啥事兒都沒有……他這個市長,估計真當?shù)筋^了。
到了后半夜,人們實在熬不住了,又困又累。之前的抱怨聲慢慢被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代替了。
凌晨三點四十二分。
突然!
“咯——吱——”
一聲讓人牙酸的巨響從地心深處傳出來,這可不是打雷,是整個大地板塊在錯位、在發(fā)出痛苦的聲音!緊接著,腳下的大地猛地往上一聳!所有人,不管是睡著的還是醒著的,一下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拋到半空,然后又狠狠砸下來!
“地震——?。。 ?/p>
一聲凄慘的尖叫劃破夜空!
大地徹底失控了!它不再穩(wěn)穩(wěn)當當,而是變成了一片狂暴的怒海,上下顛簸,左右猛晃!涼席、門板、鍋碗瓢盆被甩得到處都是!孩子們的哭聲,大人們的尖叫聲,一下子匯集成一片絕望的聲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