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它,我進山腰桿子硬,能往深里走,能打值錢的大貨。打了獐子,賣了錢,才能給疏影清淺交學(xué)費,買新衣裳,才能讓你和孩子們吃上飽飯,不用再看人臉色過日子?!?/p>
“有了它,像宋衛(wèi)民那種人,才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欺負上門。咱們這個家,才算真正有了點底氣?!?/p>
他的話很樸實,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句句戳中李素娟心中最柔軟也最現(xiàn)實的地方。
她想起以前挨餓受凍的日子,想起婆婆的刻薄、二哥的算計、屯里人的白眼,想起女兒們面黃肌瘦的樣子……再看看現(xiàn)在飯桌上實實在在的肉,孩子們臉上漸漸多起來的血色,以及丈夫眼中那從未有過的擔(dān)當(dāng)……
恐懼依然存在,但另一種更強大的情感——對安穩(wěn)生活的渴望,對女兒未來的期盼——正在一點點占據(jù)上風(fēng)。
宋衛(wèi)國看著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緊抿的嘴唇,知道她內(nèi)心在激烈斗爭。他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煤油燈噼啪作響,孩子們吃飽后已經(jīng)東倒西歪地睡去。屋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和一種近乎凝滯的沉默。
良久,李素娟終于緩緩轉(zhuǎn)過頭,目光第一次真正勇敢地、直視著宋衛(wèi)國的眼睛。那眼神里,有未散的恐懼,有深深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和一絲微弱的、試圖去理解的努力。
“……我……我知道你不容易。”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沙啞,“為了這個家,你……你是在拼命?!?/p>
這句話,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堤防。眼淚毫無征兆地涌了出來,順著她消瘦的臉頰滑落。這不是委屈的哭,也不是害怕的哭,而是一種積壓了太久太久、終于得以釋放的復(fù)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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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就是怕……怕你出事……怕這槍……萬一……”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宋衛(wèi)國看著她流淚的樣子,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伸出手,不是去擦她的眼淚,而是覆蓋在她緊緊攥著衣角、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上。他的手掌粗糙、溫?zé)?,帶著常年勞作的繭子。
“沒有萬一。”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會小心。為了你們,我也絕不能出事。這槍,是工具,是幫手,不是禍害。你信我?!?/p>
手背上傳來的溫?zé)岷土α?,仿佛帶著電流,瞬間傳遍了李素娟的全身。
她顫抖了一下,卻沒有掙脫。
這是繼上次握手的夜晚后,第二次如此緊密的接觸。
這一次,少了幾分尷尬,多了幾分依賴和……信任。
她抬起淚眼,看著丈夫近在咫尺的臉。
那張曾經(jīng)讓她感到陌生和恐懼的臉,此刻在燈光下,雖然依舊棱角分明,卻似乎多了幾分沉穩(wěn)和可靠。
隔閡,如同陽光下的堅冰,在坦誠的交流和溫暖的觸碰中,悄然消融。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任由眼淚流淌,也任由那只粗糙的大手,緊緊包裹著自己冰涼的手指。
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過去的恐懼、誤解、怨恨,似乎都在這一刻,被這溫暖的燈火和緊握的雙手,稀釋、融化。
那一夜,李素娟睡得格外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