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頭野豬帶來的震撼尚未平息,工地上豬肉的香味還在空氣中彌漫,宋衛(wèi)國卻已開始籌劃下一步。野豬肉雖好,但肉質粗糙,多吃易膩。想著妻子孕中需要更精細的營養(yǎng),也為了給連日辛苦的幫工們換換口味,他將目光投向了山林中另一種珍饈——馬鹿。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宋衛(wèi)國已收拾停當。56半步槍斜挎在肩,腰間別著獵刀,手里還拿著一個用樺樹皮自制的、形狀奇特的哨子——鹿哨。李素娟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輕聲叮囑:“小心些。”經(jīng)過昨日獵豬的壯舉,她對他有絕對的信心,但牽掛依舊。
“嗯,很快回來?!彼涡l(wèi)國點點頭,目光掃過院子。岳母趙金花破天荒地早早起了床,正在灶臺邊幫著王桂蘭燒火,雖然動作依舊有些笨拙挑剔,但至少沒再坐著指手畫腳。李滿倉則湊了過來,臉上堆著比昨天更真誠幾分的笑容:“妹夫,今天還進山?要不……我再去給你搭把手?”他眼神里少了些算計,多了些敬畏和想要親近的意圖。顯然,昨天那場血腥的狩獵,徹底改變了他對這個妹夫的認知。
宋衛(wèi)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今天不用。大哥留在工地,幫著看看材料,別讓人動了?!彼@話帶著一絲托付的意味,讓李滿倉受寵若驚,連忙保證:“放心妹夫!我一定看好!”
李滿屯則還窩在屋里睡回籠覺,鼾聲隔著門板都能聽見。
宋衛(wèi)國沒再多言,獨自一人踏著晨露進了山。他今天的目標明確,不需要旁人礙手礙腳。馬鹿性機警,聽覺嗅覺極其靈敏,遠非野豬可比,需要絕對的安靜和耐心。
他徑直朝著北山深處一片熟悉的混交林走去。那里有馬鹿喜愛的樺樹、椴樹嫩芽和多種灌木。他走得很慢,腳步輕得如同踩在棉花上,耳朵捕捉著林間最細微的聲響,鼻子分辨著風中斷續(xù)傳來的氣味。
在一處溪流邊的濕地上,他發(fā)現(xiàn)了清晰的、呈卵圓形的鹿蹄印,大小和深度顯示是成年雄鹿。他蹲下身,用手指丈量,判斷其離去不久。沿著足跡追蹤了一段,他又在一叢灌木下找到了幾顆新鮮的、光滑的黑色糞蛋兒。
目標就在附近。
宋衛(wèi)國不再前行,他選擇了一處下風向的、灌木茂密的小土坡作為潛伏點。這里視野相對開闊,能觀察到前方一片林間空地,且不易被發(fā)覺。他如同融入環(huán)境的巖石,蜷縮起身子,連呼吸都調整得細密綿長。
時間一點點過去,林間只有鳥鳴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宋衛(wèi)國一動不動,目光如鷹隼般銳利,耐心等待著。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就在陽光開始變得有些灼熱時,一陣極其輕微的、樹枝被碰觸的窸窣聲從遠處傳來。宋衛(wèi)國精神一振,緩緩抬起握著鹿哨的手。
他沒有立刻吹響,而是仔細觀察。只見林隙間,先是探出一個叉角眾多、形態(tài)優(yōu)美的鹿頭,它警惕地左右張望,耳朵如同雷達般轉動著。確認安全后,一頭體型健碩、毛色棕灰、肩高足有成人胸口的雄壯馬鹿才緩緩踱步而出。它步伐優(yōu)雅,脖頸修長,正是鹿群中的頭鹿,價值最高。
宋衛(wèi)國屏住呼吸,將鹿哨含在口中。他沒有立刻瞄準,而是開始用一種奇特的、時而短促時而悠長的節(jié)奏,吹響了鹿哨。
“呦——呦呦——”
“嗚——呦——”
低沉而略帶哀婉的哨音,模仿著母鹿求偶或呼喚同伴的叫聲,在林間幽幽回蕩。這是鄂倫春老獵人傳授的絕技,非經(jīng)驗豐富者不能掌握其神韻。
那頭雄鹿聽到哨音,立刻停下了腳步,昂起頭,警惕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它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被吸引,在原地焦躁地踏了幾下蹄子。
宋衛(wèi)國不急不躁,繼續(xù)變換著節(jié)奏吹奏,聲音時而急切,時而溫柔,充滿了誘惑力。他整個人與鹿哨仿佛融為一體,通過這古老的聲音與遠處的生靈進行著無聲的交流。
雄鹿被這“同類”的叫聲迷惑了。它猶豫了片刻,竟然開始緩緩地、一步一頓地朝著宋衛(wèi)國潛伏的土坡方向走來!它似乎想確認這聲音的來源,或許是以為這里有落單的母鹿。
宋衛(wèi)國的心臟平穩(wěn)地跳動著,眼神冷靜如冰。他緩緩地將鹿哨放下,右手極其緩慢地移向靠在身邊的56半。整個過程沒有發(fā)出一絲多余的聲響。
雄鹿越走越近,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它美麗的琥珀色眼睛清晰可見,警惕卻依舊被本能驅使著靠近。
二十五米!這個距離,對于宋衛(wèi)國和他的56半來說,已是必殺之局!
就在雄鹿再次停下腳步,似乎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想要轉身的剎那!
宋衛(wèi)國動了!他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猛地抬起槍口,根本不需要刻意瞄準,憑借千錘百煉的肌肉記憶和獵人直覺,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再次撕裂山林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