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裂痕初現,新政下的暗流
疏勒大捷的慶功宴還沒散。
汴梁城里,承天殿的燈火亮得晃眼,絲竹聲、歡笑聲順著風飄,能傳三條街。
可城外官道上,三輛青布馬車貼著路邊,往東南溜。
天早黑透,月亮躲在云里。
馬車沒掛燈,馬裹著馬蹄,車輪纏厚棉布,跑起來只有“咕嚕”輕響,跟偷食的老鼠似的,怕被人發(fā)現。
頭輛馬車的車夫,戴寬檐帽壓得低,時不時回頭望,手按腰間短刀,眼神警惕。
車廂里,點著盞豆大小油燈。
昏黃的光晃著四張臉,個個繃得緊,皺著眉,沒說話,只有呼吸聲在小空間里起伏,沒一點慶功宴的熱鬧。
最里面坐的是瘦高個李三財,以前是蘇州最大絲綢工坊東主。
他手指無意識摳車廂壁,指甲縫沾著絲綢線頭——今早檢查合作社織機蹭的,現在看著扎眼。
“王兄,你聽說沒?”李三財往對面老者湊湊,聲音壓得跟蚊子叫,“朝廷為西域打仗,又加三成‘戰(zhàn)時特別稅’!”
他攥緊拳,指節(jié)發(fā)白:“說是‘支援前線’,可這稅沒攤到官營工坊和合作社,大半壓在咱們‘前朝遺留’的工坊上!我家底這半年被征走兩成了!”
被喊“王兄”的是王延松,七十來歲,頭發(fā)花白梳得齊,捏著玉扳指,以前是江南絲業(yè)行會魁首。
現在他掛著“江南絲綢合作社總顧問”虛銜,實權早沒了。
以前工坊他說一不二,現在選織機組長都得聽織工的,心里憋著火。
王延松捻著山羊胡,眼神陰沉掃眾人:“朝廷拿咱們的錢,養(yǎng)他們的兵,打他們的仗,啥時候想過咱們死活?”
他把玉扳指往桌上一放,“咚”的輕響在安靜車廂里特清楚:“去年改制,我工坊七成織機被分走,說‘歸合作社共有’。
今年開春商路被朝廷管了,以前自己運絲綢去廣州賺三成利,現在走官營商隊,利錢刮走一半!”
“可不是嘛!”李三財旁邊的圓臉張福貴接話,以前在杭州開三家染坊,現在只剩一家還得聽合作社的。
他拍大腿抱怨:“合作社分紅聽著好,可織工拿三成,朝廷抽兩成,剩下的扣維修費、成本,到咱們手里連一成利都不到!以前我一年賺五千兩,現在半年才五百兩,不如以前一個月舒坦!”
張福貴對面的戴眼鏡中年人趙文彬,以前是湖州絲綢商人,做海外生意。
他推推眼鏡,聲音無奈:“不止這些。你們記不記得林燁的‘均田令’?我老家兩百畝地,被分走一百五十畝給佃戶,現在種桑樹都得跟村里申請,這叫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