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驚雷初響,血沃荒原
蠻族的盾陣如一道移動的鋼鐵密林,在荒原上碾出深深淺淺的轍痕,仿佛大地被強行撕開的傷口。厚重的木盾以粗鐵箍牢牢相連,邊緣裹著浸水后變得堅韌的生牛皮,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泛著陰沉冷硬的光澤,宛如一片片凝固的烏云。弩箭如雨點般攢射其上,只激起一連串徒勞的“奪奪”悶響,便無力地彈飛或滑落,如同撞上磐石的枯枝。后方的投石車發(fā)出絞盤撕裂般的呻吟,巨石裹挾著風聲呼嘯砸落,每一次撞擊都讓夯土墻劇烈震顫,碎木與塵土簌簌崩落,仿佛堡壘在沉重喘息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戰(zhàn)爭的節(jié)奏,似乎正被蠻族強行拖回他們熟悉的軌道——那是一種依靠絕對人數與蠻力碾壓的原始舞步,粗暴而不可阻擋。
阿古拉駐馬于高坡之上,鷹羽冠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他俯視戰(zhàn)場,眼神如鷹隼般睥睨,嘴角勾勒出一抹殘忍的弧度。他仿佛已能聽見木墻崩塌的轟然巨響,嗅到鮮血浸透凍土后散發(fā)出的鐵銹般的甜腥。黑山坳的防線,在他的視野中,正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熄。
然而,在這看似岌岌可危的沉寂之下,林燁的目光卻穿透硝煙與風沙,冰冷如雪原上潛伏的孤狼。他佇立墻頭,身形不動,卻仿佛與整座堡壘融為一體。他在等待——等待那盾陣推進至再無退路的致命距離。
“驚雷隊!第一列——上前!”
命令如冰錐刺破戰(zhàn)場的喧囂,清晰而決絕。
矮墻后方,十道身影驟然立起!統(tǒng)一的棉甲沾染著塵灰與硝煙的焦黑,年輕的面龐緊繃如弓弦,眼神卻沉靜如水。他們架起那些黝黑的“鐵棍”,動作雖仍帶一絲生澀,卻已透出數月苦練所鑄就的、近乎本能的穩(wěn)定。槍口沉默地指向下方,如同十雙冷眼,凝視著那如潮水般涌來的盾陣。
蠻族步兵察覺到異樣,沖鋒的腳步出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遲滯。那不是弓弩的輪廓,也不是投石機的軌跡,而是一種全然陌生的、帶著金屬冷光的威脅。那沉默的槍管,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某種未知的災厄。
“瞄準——放!”
林燁的聲音斬釘截鐵,斬斷了最后一絲猶豫。
“砰!砰!砰!砰——!”十聲爆鳴幾乎重疊成一聲撕裂天地的巨響!槍口噴吐出熾烈的橘紅色火舌,如同十道微型的雷霆在墻頭炸開。濃密的硝煙如同有生命的實體,瞬間翻滾升騰,如白浪吞沒堤岸,刺鼻的硫磺味頃刻間彌漫開來,蓋過了血腥、塵土與焦木的氣息,成為戰(zhàn)場上最霸道的氣味。
死亡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降臨!
沖在最前方的蠻族盾手,只覺手中巨盾猛地一震,仿佛被無形的鐵錘當胸重擊。木屑炸裂飛濺,鉛丸以驚人的速度撕開浸濕的牛皮、穿透厚實的木板,而后毫不留情地鉆入血肉之軀!手臂骨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胸膛被開出碗口大的空洞,鮮血混合著內臟碎片向后噴濺,將后方同伴的臉染成猩紅。有人甚至還未意識到自己已死,身體便已軟軟倒下。僅僅一輪齊射,看似堅不可摧的盾陣前沿,如同被無形的巨獸狠狠咬掉了一整塊!十余具尸體以各種扭曲的姿態(tài)倒伏于地,傷者在血泊中翻滾哀嚎,鉛丸在穿透一人后,余勢未衰,繼續(xù)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死亡的軌跡,制造著二次殺傷!
沖鋒的狂潮,像是撞上了一堵由雷霆與硝煙筑成的死亡之墻,驟然停滯!
幸存者驚恐地環(huán)顧,看著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同伴此刻化作地上破碎的肉塊,看著那身上并非箭矢或刀傷造成的、更加猙獰可怖的貫穿傷,一種源自未知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如同冰水般瞬間浸透了他們的四肢百骸。那是什么?是雷神的怒火?是漢人的妖法?是來自地底的詛咒?他們握矛的手微微發(fā)抖,眼神中第一次浮現出對死亡的真正畏懼。
“第二列——上前!放!”
墻頭硝煙尚未散盡,第二列驚雷隊員已然就位,動作流暢,毫無遲滯。幾乎沒有間隙,第二輪死亡的雷鳴再次炸響!
“砰!砰!砰——!”又是一片人仰馬翻!鉛丸呼嘯,無情地收割著生命。盾牌在它們面前如同紙糊,皮甲更是形同虛設?;靵y在蠻族陣型中如瘟疫般蔓延,有人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后縮,有人則發(fā)瘋般用刀砍向空無一物的前方,仿佛想劈開那無形的死神,又像是在驅趕內心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