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心中已然不抱希望。
這種時候,但凡有點門路和力氣的,肯定都跑了。
錢老倌那個老狐貍,恐怕早就溜之大吉了。
他推開虛掩的木門,走了進去。
值房內(nèi)比他想象的還要混亂。桌椅東倒西歪,文書散落一地,上面滿是腳印。
趙干的位置上空空如也,那家伙肯定跑了。
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角落時,卻猛地頓住了。
錢老倌,那個總是佝僂著背、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氣的老吏,此刻竟然還端坐在他那張破舊的椅子上!
他手里甚至端著一個粗陶茶杯,慢悠悠地呷著,渾濁的老眼半開半闔,對滿屋的狼藉和窗外隱約傳來的混亂恍若未聞。
他居然沒跑?
王爵站在門口,逆著光,看著陰影里端坐如枯木的錢老倌。
他深吸了一口氣,都到了這個時候,刀兵或許下一刻就會臨頭。
那些藏在暗處的鉤心斗角、人命官司,似乎也該擺在明面上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錢叔,人都跑光了,您還坐在這里,是算準了北蠻的馬蹄踏不進來,還是……另有倚仗?”
錢老倌眼皮都沒抬,慢悠悠地道:“老了,骨頭沉,跑不動了,也懶得跑。這黑石營待了一輩子,死在這兒,也算落葉歸根?!?/p>
王爵不再繞圈子,目光如炬,緊緊釘在錢老倌那張臉。
直接拋出了壓在心底最大的那塊石頭,“錢叔,張奎和吳仁義……是不是你殺的?”
錢老倌終于抬起了頭,那雙渾濁的老眼對上了王爵的視線。
里面沒有驚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以及一絲嘲弄。
他嘴角咧開一個干癟的弧度,發(fā)出幾聲如同夜梟般沙啞的冷笑。
“嗬……嗬嗬……”
他盯著王爵,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這兵荒馬亂,刀都要架到脖子上了,你小子……還在琢磨是誰殺了那兩頭自作聰明的蠢豬?”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地上。
“這個時候,你還在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