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域通訊塔尚未建成之時,兩界之間的聯(lián)絡(luò)全靠“信鳥”——一種以靈力為引、咒文為向的異禽。它們穿梭于云隙裂隙之間,將人界的紙箋與魔界的符簡銜至彼此手中。然而自從三個月前第一座通訊塔在邊界荒原上拔地而起,信鳥便日漸稀少,直至徹底消失。
林默言站在廢棄信鳥驛站的木檐下,手中捏著一封未曾拆封的信。信封泛黃,墨跡已淡,落款是“柳玄舟”,日期卻赫然是三年前——正是柳家覆滅那日。
“你還在找她?”身后傳來一道清冷女聲。
林默言沒有回頭,只輕輕點頭:“她說過會回來取這封信。”
來人是蘇晚晴,魔族情報司副使,也是如今界域通訊塔的主要維護者之一。她走近幾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封上,語氣微緩:“柳玄舟……早已不在人界了。有人說她死于內(nèi)亂,也有人說她叛逃去了虛空裂隙。但無論哪種,都不可能再回來取一封信?!?/p>
林默言終于轉(zhuǎn)過身,眼中并無悲戚,只有沉靜:“可這封信,是我母親托她帶給人界親人的。若她沒送到,我母親至今仍以為親人平安。”
蘇晚晴沉默片刻,忽然道:“也許……信不是沒送,而是送錯了地方?!?/p>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青銅鈴鐺——那是信鳥腳環(huán)上的標(biāo)識物。鈴鐺內(nèi)側(cè)刻著一行極細的咒文,林默言一眼認出,那是柳家獨有的“錯位引路術(shù)”,用于在緊急時將信件導(dǎo)向安全地點。
“我們在通訊塔基座下挖出了七枚這樣的鈴鐺,”蘇晚晴說,“每一只都指向同一個坐標(biāo)——不是人界,也不是魔界,而是兩界夾縫中的‘回音谷’?!?/p>
林默言瞳孔微縮。回音谷,傳說中所有未被接收的聲音與文字都會在那里堆積成山,化作永不消散的低語。若信件真的被錯引至此,那意味著——柳玄舟當(dāng)年并未背叛,而是試圖保護什么。
“我要去回音谷?!彼麛嗟馈?/p>
回音谷并非實體之地,而是一處由兩界能量對沖形成的靈識空間。進入者需以自身記憶為引,以執(zhí)念為舟,方能短暫立足。林默言與蘇晚晴借助魔尊賜下的“雙界鏡”,在黃昏時分踏入谷口。
谷中無風(fēng),卻有無數(shù)聲音在耳邊低回:孩童的哭喊、戀人的私語、戰(zhàn)場的嘶吼……還有,一封封未曾送達的家書,在空中如蝶般盤旋。
林默言閉目凝神,心中默念母親的名字。剎那間,周遭雜音驟然退去,唯有一道溫柔女聲響起:
“玄舟,若你見到我兒,告訴他……家里一切都好,不必掛念。只是冬衣要記得添,別總仗著靈力硬扛?!?/p>
那是他母親的聲音。三年來第一次如此清晰。
林默言睜開眼,看見前方虛空中浮現(xiàn)出一卷半透明的信箋——正是他手中那封的副本。而信箋旁,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長發(fā)披肩,手持柳枝,正低頭輕撫信紙。
“柳玄舟!”他脫口而出。
那身影微微一頓,緩緩轉(zhuǎn)身。面容朦朧,卻帶著熟悉的倔強笑意:“你終于來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p>
原來,當(dāng)年柳玄舟奉命傳遞人界密信,卻在途中察覺信中內(nèi)容涉及兩界和平談判的關(guān)鍵證據(jù)。彼時柳家已被魔族高層視為叛徒,她若直接送達,必引戰(zhàn)火。于是她冒險啟動“錯位引路術(shù)”,將信件藏入回音谷,自己則假意失蹤,暗中調(diào)查真相。
“我本想等局勢穩(wěn)定后再取回信件,”她聲音漸低,“可后來……我被困在了這里。回音谷會吞噬執(zhí)念太深之人?!?/p>
林默言上前一步:“現(xiàn)在我可以帶你出去。”
柳玄舟搖頭:“我的肉身早已消散。留在此處的,不過是一縷執(zhí)念。但信,必須送出去?!?/p>
她將信箋遞來,指尖觸及時,信紙驟然化作一道流光,鉆入林默言眉心。與此同時,整座回音谷開始震動,無數(shù)未達之信紛紛碎裂,化作星塵升空。
“快走!”柳玄舟身影漸淡,“告訴他們……柳家從未背叛兩界?!?/p>
林默言與蘇晚晴被一股力量推出谷外,落地時已是深夜。遠處,界域通訊塔的輪廓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光芒。
“她最后說了什么?”蘇晚晴問。
林默言沉默良久,才低聲答:“她說,真正的通訊,不該依賴塔,而該源于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