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停停,又繞了遠(yuǎn)路,過了半個多月,陸行舟終于到了登龍城。
陰灰色涂滿了天空,儼然要醞釀一城的雪,很快碎珠似的雪沫旋著打轉(zhuǎn),灌進陸行舟的脖頸中,陸行舟縮了縮脖子,跳下馬,只牽著馬緩慢前行。
太冷了,若是騎馬,這種冷會撲得人更加麻木。
自從陸行舟的武功上去之后,就沒那么怕冷了,但登龍城的冷還是超出了他的忍耐程度。
他不知登龍城是年年都這么冷,還是今年格外冷,畢竟他只來過一次,實在猜不出來。
他不知道,有人肯定知道,等見到寧歸柏之后,陸行舟要問問到底是前者還是后者。
不過,以寧歸柏的體質(zhì),他估計會覺得都差不多——都不怎么冷。
想到這,陸行舟不由得咧嘴一笑,他這一笑,風(fēng)雪就不客氣地溜進嘴中。
冷得凍牙,陸行舟連忙閉上了嘴,不敢再笑。
在現(xiàn)代社會,看牙是一項花錢如流水的項目,在《三尺青鋒》中,也不知道針對牙齒的醫(yī)療水平如何,陸行舟可不想凍掉了牙。
他還記得寧家的位置,他一路不停,直奔寧家。
他已經(jīng)慢慢悠悠走得太久了,如今他到了登龍城,再也不想磨磨蹭蹭,他迫切渴望見到寧歸柏,就像是在寒冷中的人盼望春天。
但馬冷得不行,渾身在顫,不愿意再往北走,陸行舟便帶馬進了一家客棧,把馬送進有瓦遮頭的馬廄里,又開了一個房間,把自己的行李都放下,卸下包袱后輕裝前行。
他走到寧家之時,雪停了,天上像是蒙了一層密不透風(fēng)的黑紗,夜色深重而凄厲,烏糟糟的。
陸行舟眼皮一跳,他敲門,沒人應(yīng)。
陸行舟再敲門,這回敲的時間長了些,總算聽到里頭傳來腳步聲了。
開門的還是上次那名老人,樂旭的眼睛依舊渾濁如白豆腐湯,他瞇著眼認(rèn)出了陸行舟:“公子?你……是來找少爺嗎?”
陸行舟禮貌微笑:“是的,他在家么?如果在的話,可否幫我通傳一聲?”
樂旭側(cè)開身子:“少爺在家里,公子先進來吧,外頭冷,你進來坐著,我這就去找少爺。
”
“那就麻煩了。
”陸行舟跟著樂旭穿過回廊,進了廳堂,室內(nèi)隔絕風(fēng)雪,生著炭火,溫暖極了。
樂旭給陸行舟倒了杯熱茶,陸行舟捧著茶說謝謝,樂旭轉(zhuǎn)身出去了。
陸行舟靜靜等著,這里太安靜,他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心里仿佛有許多個小人,高舉著手臂合起掌心,一個個扎進心河中,發(fā)出相似但不太規(guī)律的聲音。
撲通撲通。
他口干舌燥,喝盡了杯中的茶,抬起頭時,才發(fā)現(xiàn)門后有半個黑黢黢的影子。
“小柏?”陸行舟倏然起身,“怎么不進來?”
寧歸柏推門而入,他罕見地穿了一身黑衣,臉色卻十分蒼白,他好像瘦了些,輪廓更顯冷峻。
他沒有笑,也沒有皺眉,沒有眨眼,五官像是被螺絲釘固定住了,有種精致的假人感。
他掩上門,站在門邊沒動了。
陸行舟覺得他離自己很遠(yuǎn),于是走近去,他說:“小柏,你怎么了?”寧歸柏的變化使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