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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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淡月斬釘截鐵：“我不愿意讓他冒險，一點(diǎn)都不行。

”

晏疏星覺得宿淡月第一次愛一個人，愛得太緊張，因此豬油蒙了心，他沖動之下說了些狠話：“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自私嗎？你問過他的意見嗎？如果他愿意嘗試，而我的方法有機(jī)會讓他好起來，你卻因?yàn)樽运阶钄嗔诉@條路，他會恨你的。

”

宿淡月繃緊了臉：“不要再說了，總而言之我不同意用你的方法。

”她說完轉(zhuǎn)身便走，絲毫不理會晏疏星在身后捶胸喊“糊涂啊糊涂”。

晏疏星決定直接去問梁一嘯的意見，不管梁一嘯和宿淡月的感情如何，他們都是獨(dú)立的人，宿淡月不能“決定”梁一嘯的想法。

晏疏星很篤定，梁一嘯會點(diǎn)頭的。

沒有一個人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年，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異類之后，還不生出“立刻好起來”的迫切渴望。

趁宿淡月外出的時候，晏疏星偷偷去找了梁一嘯，他果然猜對了。

梁一嘯說：“但我知道阿月是不會同意的，你不要告訴她。

”

想起那次不歡而散的爭吵，晏疏星說：“放心好了，我本來就不打算告訴她。

”

兩人一拍即合，晏疏星總是趁著宿淡月不在的時候，鬼鬼祟祟地給梁一嘯送藥。

晏疏星的院子在東院，而宿淡月的院子在西院，除非有事要找對方，不然他們一般都不會去對方所在的院落，也不會管對方在熬制什么藥。

因此晏疏星給梁一嘯熬藥之事，宿淡月全然不知。

等宿淡月知道此事的時候，梁一嘯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

梁一嘯死在了新年的前五天，死之前還在跟宿淡月商量過年的計(jì)劃，宿淡月訂做了一把可以躺的輪椅，他們可以去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看看關(guān)州郊外的山、光禿禿但是掛著紅綢的樹、被撬開一角的冰湖，他們可以穿上厚厚的靴子，宿淡月會幫梁一嘯把腳放進(jìn)雪里，他會感受到柔軟——在物的身上，柔軟不是那么壞的事，它意味著接納、敞開和包容。

宿淡月希望梁一嘯覺得，人的身體上的柔軟，同樣不是多壞的事。

晏疏星消滅了這份柔軟。

梁一嘯變成了冰冷的、僵硬的、青灰色的死尸。

晏疏星用錯了藥，做錯了事，生平第一次當(dāng)了劊子手，他躲起來，甚至不敢去看梁一嘯一眼。

他逃避的同時也在等待，他等宿淡月來找他，狠狠罵他也好，打他捶他也好，甚至揚(yáng)言要?dú)⒘怂己谩淌栊嵌紩P接受。

可宿淡月再沒有去過東院。

晏疏星知道宿淡月不會原諒他了，他也沒有顏面再面對宿淡月，因此他遠(yuǎn)走關(guān)外，在駱州扎下了根。

這些年，他讓每一個好起來的人都去關(guān)州告訴宿淡月，他又醫(yī)好了一個病人，這似乎是一個永遠(yuǎn)不會變化的、只從他的角度出發(fā)的挑戰(zhàn)。

看，我還沒有放棄救人，你也不要放棄。

我還在進(jìn)步，你又怎么能停下？我們師出同門，都靠一雙手安身立命，不管你多么恨我，都改變不了這一點(diǎn)。

宿淡月可以把之當(dāng)做挑釁、競爭、提醒……是什么都行，晏疏星以這種方式在贖罪——仿佛他多治好一個人，離梁一嘯的死就遠(yuǎn)了一些——但絕不是后悔。

他從不后悔他在梁一嘯身上的嘗試，他認(rèn)為那確實(shí)能讓梁一嘯有好起來的可能，只是……天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