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的是什么病,我也懂點醫(yī)術(shù),不如讓我來為你開個新方子吧。
”他一來是好心,二來是擔心,怕陸行舟傻頭傻腦,中毒好了之后找他算賬。
陸行舟要的就是毒藥,其實有個更簡單的方法,去買鼠藥就好了……可他還不想死,他要驗證自己還是不是“百毒不侵”,卻不能驗證他還是不是“不死之軀”,萬一真的死了,他再也不會知道答案了。
為什么還想活著呢?陸行舟也想不明白,他清醒的時候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難的路,過了幾天又開始思考他真的不是稀里糊涂地下了決心嗎?他茫茫然地活著,頭昏腦漲地來到了這里,他說:“我要的就是這幾種藥材,我知道該怎么用,幫我包起來吧。
”
藥鋪老板已經(jīng)盡到了責任,也不便再說什么,他看著陸行舟拎著藥材出門,覺得他腳步虛浮,走路不穩(wěn),既像有病在身,又像大病初愈。
分不清啊。
陸行舟請小二幫他熬了毒藥,讓小二千萬不要試溫度,直接一罐幫他端上房間。
這個要求雖然有點奇怪,但是給錢就是老大,小二老老實實照做了,陸行舟收到藥掀開罐蓋,煙霧繚繞熱氣騰騰,熏痛了他的眼睛。
陸行舟閉了閉眼,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喜歡這種感覺,他掐自己的手背,疼的,沒錯,他喜歡疼痛感。
這不是有病嗎?他的心生病了嗎?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他終于撐不住了啊,陸行舟笑了笑,沒有任何感覺地揚起嘴角,他好像單純是覺得這件事很搞笑,所以本能地笑起來,這個笑容跟高興和難過都沒有關(guān)系。
陸行舟將毒藥倒進碗里,也不管藥渣,端起來咕嚕咕嚕兩下就喝光了。
他躺在床上,等身體給予他胡來的反饋。
他突然想起寧歸柏說過的話,正因為這具身體不是他的,所以他才不懂得愛惜嗎?
他認為不是。
如果他不是進入了這個世界的陸行舟的身體,而是身穿進《三尺青鋒》,到了今日,他也會這么對待自己。
他已經(jīng)失去了在乎什么的精神,想到寧歸柏,他會感到悲傷和內(nèi)疚,但也僅此而已了,他提不起力氣去做更多的什么。
他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來到這個世界后,他在乎的所有人事物都不被善待,他努不努力有什么用。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視線開始模糊,像是在眼睛里打了一層馬賽克。
他想,開始了,他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他的心臟沉悶地跳動,他感到心慌,這一刻他確信他失去了百毒不侵的“特權(quán)”。
這樣好啊,他又笑,這樣才談得上公平,不然對于這個世界來說,陸行舟這個異類是不公的。
他輕輕松松地擁有了別人求而不得的一切,這就算了,關(guān)鍵是他還不珍惜,他棄之如敝履,你們說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啊,他得到了什么不好的結(jié)局,都是自作自受自找苦吃自投羅網(wǎng)自取其辱自尋死路。
一只螻蟻。
陸行舟想他可能上輩子就是一只螻蟻,這輩子也是,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估計還是螻蟻。
螻蟻登天和螻蟻拒絕登天,都是很不明智的選擇,如果他做什么都是錯的,那他是否做什么都可以?
他忍耐也享受著疼痛,亂糟糟的念頭擠滿了他的腦海,他無法停下來。
如果說過去“青鋒劍”一直插在他的體內(nèi),他以一種奇怪的姿態(tài)活著,旁人看不見他彎腰駝背的妥協(xié),只當他是意氣風發(fā)好少年,他卻清楚懂得卑躬屈膝的痛楚。
他有他的道,為了他的道,他選擇忍痛拔劍。
哐當一聲,體內(nèi)少了一把劍,身軀理應變得輕盈,可是胸腹的地方卻多了一個洞,膿水血水順著陸行舟嶄新的姿態(tài)流出,傷口囂張跋扈地在那兒,陸行舟生病了。
病什么時候會好?等傷口結(jié)痂也許就會好了,可是傷口遲遲不結(jié)痂,他若想活下來,必須做好一輩子帶著傷口的心理準備,任何東西都可以在他的傷口中肆虐,他無聲無息地承受,痊愈這個詞不會跟他有所牽連。
他當然可以捂住傷口,假裝洞不存在,忘記陸行舟經(jīng)歷過的磕碰,他穿越了十年的黑暗的漫長的隧道,后來隧道坍塌了,他可以裝作他沒有走進過那條隧道?他得活得這么虛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