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憑經(jīng)驗殺些普通人還是很容易的。
“但肯定回不了閻王莊,閻王莊不收廢物,我得罪過這么多人,我落難了,再回虎穴,便只有死路一條。
“我不會給那些人殺了我的機會。
“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我沒跟任何人說過,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很害怕的。
“沒人知道我的害怕,連翟西松都不知道。
我不敢顯露害怕,我怕他會覺得我無用,我不想成為被丟棄的棋子,所以我假裝很興奮,我大笑起來,為殺人鼓掌,這樣我就能活下來了。
“后來我就養(yǎng)成習(xí)慣了,我害怕的時候都在笑,不是強顏歡笑,是冷笑、嗤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笑。
“殺到第九還是第十個人的時候我就沒有感覺了,殺人跟殺雞沒有區(qū)別,都是掙扎、尖叫、哀鳴、血。
人比雞又多了些什么?雞能被別人殺死,人為什么不能被別人殺死?
“我殺你的時候也沒有感覺,誰能想到你居然沒死。
“我以為發(fā)生了什么難以預(yù)料的意外,于是又殺了你一次,這次我親眼看見你‘復(fù)活’了。
“那時候我想過把你帶走,有一個死不了的玩具,該多有趣啊。
但看了你幾眼,覺得你會是個麻煩,死不了的麻煩,我討厭麻煩,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你果真是個麻煩。
“我把你帶出來了,鄭獨軒肯定會派人追蹤我——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回會比只追我一人還要下功夫,就在我跟你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派出來的人估計已經(jīng)到半路了。
”
真可惜啊。
仇飲竹想,如果沒有鄭獨軒的窮追不舍,他還能多帶陸行舟走一段路……帶著陸行舟要做什么?仇飲竹沒有確切的答案,他想嘲諷陸行舟,想觀察陸行舟睡覺,想剝?nèi)リ懶兄鄣囊路?,同時剝?nèi)ニ麑@個世界的善意。
他想拉著陸行舟下墜,舟不是船嗎?那就讓他沉到海底,再也浮不起來好了。
真可惜啊,仇飲竹又感慨了一回。
解除“食生主”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殺死母蠱,但不能在母蠱未死前殺掉寄主,否則被種下子蠱的人也會一命嗚呼。
仇飲竹拍拍陸行舟的臉,收回手,陸行舟以后還會經(jīng)歷許多事,身上還會有很多傷口,很多疼痛。
仇飲竹一個已經(jīng)喪失武功的人,就不想陪他一起熬了。
可是就這么解蠱,仇飲竹又覺得太遺憾了。
他和陸行舟代表這世上最截然不同的兩種人,若是因為“食生主”而捆在一塊,后面還會多少奇妙的事?
遺憾歸遺憾,仇飲竹還是不愿意承受陸行舟的痛,在牢中催動蠱蟲之時,他疼得冷汗直流,還要一聲不吭地冷笑著,如果鄭獨軒將給陸行舟的關(guān)注分給他一些,或許能看出仇飲竹在強撐什么。
仇飲竹將蠱蟲引到手臂處,咬破手臂,將跟子蠱差不多大的母蠱取出來一把捏死。
他將母蠱的尸體橫放在陸行舟慘白的臉上,等救陸行舟的人一來,便知道母蠱已死,等他們查出這蠱蟲是什么東西,便知道在陸行舟體內(nèi)的子蠱已無威脅。
仇飲竹站起身,走到佛堂門口,最后看了陸行舟一眼,露出一個慢慢吞吞的笑。
大概不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