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攫住了他。胃里一陣翻攪,喉嚨發(fā)緊。他必須做點(diǎn)什么。不能再躺在這里,像待宰的牲畜一樣聽著別人討論如何處決自己。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積聚起全身的力氣。藥物的作用還在,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強(qiáng)制清醒激烈對抗著。
他發(fā)出一聲嘶啞的、不似人聲的低吼,用盡所有意志力,驅(qū)動沉重如石的身體,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動作太大,帶起一陣風(fēng)。床頭柜上的空水杯被他的手肘掃到,“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板上,滾了幾圈,停在墻角。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眼睛因為突如其來的光線和極度情緒而刺痛。
他看向床前。
就在那里,距離床沿不到一米的地方,站著兩個人。
穿著熟悉的居家服。父親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汗衫,母親穿著碎花睡衣。
他們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種極致的、毫不掩飾的惡毒上。嘴唇還保持著剛才低語時的微張狀態(tài),眼睛像兩口深井,里面翻涌著陳見深從未見過的、針對他的憎恨和殺意。
這表情只維持了一瞬間。
幾乎在他坐起身、水杯落地的同時,那兩張臉上的惡毒如同潮水般退去,速度快得讓人懷疑剛才是否是幻覺。
父親皺起眉,臉上是慣常的、略帶嚴(yán)肅的關(guān)切:“見深?怎么了?做噩夢了?”
母親則快步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水杯,語氣帶著責(zé)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這孩子,睡覺也不安穩(wěn),嚇?biāo)牢伊?!是不是太累了??/p>
他們的聲音,表情,動作,都恢復(fù)了“正?!?。無縫銜接,毫無破綻。
仿佛剛才那充滿殺意的低語,那惡毒的眼神,都只是陳見深極度疲憊和藥物作用下的又一個噩夢。
陳見深張著嘴,喉嚨干得發(fā)不出聲音。他死死地盯著他們,目光從父親“關(guān)切”的臉,移到母親“責(zé)備”的臉上。
太正常了。正常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他艱難地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聲音嘶啞,“……聽到聲音?!?/p>
“什么聲音?”父親問,語氣自然,“我跟你媽剛起來上廁所,聽到你這邊有動靜,過來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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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把水杯放回床頭柜,伸手想摸他的額頭:“是不是發(fā)燒了?臉色這么白?!?/p>
陳見深下意識地偏頭躲開了那只手。
母親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滯,隨即又恢復(fù)了自然,收回手,嘆了口氣:“看你,加班加得人都魔怔了??焯上?,明天還要上班呢?!?/p>
兩人又“關(guān)心”了幾句,然后一前一后離開了他的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里恢復(fù)了寂靜。
只有陳見深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聲響。
他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像一尊逐漸冷卻的石像。冷汗這才后知后覺地沁出,浸濕了后背的睡衣。
不是夢。
那低語,那計劃,那惡毒的眼神,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