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像素流緩慢地、艱難地凝聚著。先是一個模糊的、橢圓形的輪廓,像是頭部。然后,隱約出現(xiàn)了兩個更深色的凹陷,如同眼窩。下方,一道微微扭曲的線條裂開,模擬著嘴巴的形狀。沒有鼻子,沒有清晰的五官,只是一張由噪點和數(shù)據(jù)錯誤勉強拼湊出的、極度失真的“臉”。
這張“臉”在不同的屏幕上微微晃動,像素流極其不穩(wěn)定,時而清晰一分,時而潰散開去,但那個基礎的、類人的框架始終維持著。它沒有表情,或者說,它的“表情”就是數(shù)據(jù)流本身的不穩(wěn)定與混亂,但這比任何猙獰的面孔都更令人膽寒。
陳見深認出來了,盡管扭曲、模糊,但那輪廓,那感覺……是祖父。是那張他看了二十多年的臉,被剝去了血肉和溫度,只剩下最基礎的數(shù)據(jù)構成的、冰冷的“象”。
“呃……”一聲極輕微的、仿佛電流竄過的嘶啞聲音,從筆記本電腦的揚聲器里傳了出來。緊接著,手機和客廳的電視音響里,也同步響起了類似的、非人的聲響,像是試圖模擬人類的呼吸,又像是信號干擾的噪音。
房間里的溫度,開始明顯下降。并非錯覺,陳見深裸露的胳膊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呵出的氣,在空氣中形成了淡淡的白色霧氣。他下意識地看向墻上的空調控制面板,屏幕是暗的,電源指示燈并未亮起??照{根本沒有運行。
這寒意,是憑空出現(xiàn)的,是伴隨著那張在多塊屏幕上同時顯現(xiàn)的、扭曲的“臉”而來的。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的腳踝,迅速向上蔓延。他背靠著房門,緩緩滑坐在地,手中的那枚郵票,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幾乎握不住。他無處可逃。這個家,這個布滿智能設備的現(xiàn)代巢穴,已經變成了一個由數(shù)據(jù)和執(zhí)念構筑的囚籠。
就在這時,所有的屏幕——手機、電腦、以及他能感知到的客廳電視——猛地閃爍了一下。
那張扭曲的像素臉孔瞬間消失。
所有屏幕同時變成了純凈的黑色背景,正中央,彈出了一個無比簡潔、與任何操作系統(tǒng)都不同的純白色對話框。對話框里,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把郵票,放回鐵盒。打開攝像頭?!?/p>
文字下方,沒有任何“確定”或“取消”的選項。
只有那個不斷閃爍的、等待著輸入的光標,像最后通牒的倒計時。
陳見深抬起頭,目光越過臥室,仿佛能穿透墻壁,看到靈堂供桌上,那塊平板電腦的前置攝像頭。他知道,那里的紅色指示燈,一定已經再次亮起,正靜靜地、等待著捕捉他屈從的整個過程。
他攥緊了手中的郵票,指甲幾乎要掐進塑料封套里。屈服,還是毀滅?這個選擇題,似乎早已沒有了別的選項。冰冷的絕望,終于滲透了他的每一寸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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