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病房被改造過,更像一個堆滿畫材的畫室??諝庵兴晒?jié)油的氣味濃烈到刺鼻,幾乎蓋過了消毒水的味道。見到她時,她正背對著門,在一張巨大的畫布上涂抹。畫布上是扭曲、融化般的城市倒影,建筑像垂死的巨獸的內(nèi)臟,街道蜿蜒如腸,人群沒有面孔,只有一片模糊的色斑,卻在色斑中心,用極細的筆觸點出了一個個清晰無比、充滿絕望的眼珠。整幅畫散發(fā)著一種褻瀆神圣的、令人不安的狂亂美感。
“蘇小姐?!标愐娚畋M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像往常一樣。
蘇映晚的畫筆停頓了一下,她沒有立刻回頭,肩膀微微繃緊。過了幾秒,她才緩緩轉(zhuǎn)過身,眼神先是空洞地掃過空氣,然后才艱難地聚焦在陳見深臉上。“陳醫(yī)生。”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長期缺乏交流的沙啞,像怕驚擾了什么,“它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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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陳見深保持警惕。
她纖細的、沾滿斑斕顏料的手指,指向了房間角落。那里立著一面近兩米高的落地鏡,此刻被一塊厚重的、暗紅色的絨布嚴密地覆蓋著,仿佛下面蓋著一具棺材?!疤K照影。我的……另一個我。”她頓了頓,露出一絲慘淡而扭曲的笑,那笑容里竟帶著一絲詭異的驕傲,“她說你們是入侵者,是……這個死氣沉沉世界里的‘瑕疵’。她不喜歡瑕疵。”
陳見深按照標準認知矯正流程進行。“蘇小姐,鏡子里只是光線的反射,是虛像。你的手,你的畫,你此刻的思想,才是真實的。”
“真實?”蘇映晚像是被這個詞刺痛了,忽然激動起來,猛地用畫筆指向那幅未完成的畫,“這才是真實!那個世界!流動的、變化的、充滿無限可能性的世界!而我們這里,”她用力戳著畫布上那些灰暗、沉悶的底色,顏料被刮擦下來,“才是凝固的、僵死的、低劣的倒影!”
會談在蘇映晚逐漸升高的音調(diào)和無法理解的囈語中結(jié)束。離開時,陳見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那面被覆蓋的鏡子。暗紅色的絨布沉重地垂墜著,但在最下方靠近地板的位置,似乎……掀起了一角微不足道的縫隙。那縫隙后面是絕對的黑暗。他仿佛感到,有一道冰冷黏膩的視線,正從那縫隙里幽幽地透出來,牢牢地黏在他的背心,直到他關(guān)上房門,那感覺才驟然消失。
他開始系統(tǒng)性地研究蘇映晚進入隔離區(qū)后創(chuàng)作的所有畫作。這些畫初看是純粹的混亂與癲狂,但當他用調(diào)查員的嚴謹態(tài)度,將畫作掃描進電腦,進行分層、對比和模式分析后,發(fā)現(xiàn)了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規(guī)律。
一幅描繪扭曲走廊的畫中,隱藏著張明楷醫(yī)生辦公室的精確布局,但視角詭異——是從天花板與墻壁的夾角俯視,仿佛某個東西一直趴在那里。另一幅色彩狂亂的靜物畫里,散落的水果形狀和位置,與第二天一名護工不小心打翻水果籃的場景,細節(jié)完全吻合。這不再是預言,更像是……事無巨細的記錄。
這些畫,是蘇照影的眼睛。她在通過蘇映晚的手,以一種超越常人感知的方式,觀察、測量并記錄著這個現(xiàn)實世界,尋找著它的規(guī)則漏洞和能量節(jié)點。
陳見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他帶著打印出來的分析圖,找到了正在休息室喝咖啡的張明楷。
張明楷看著那些被紅線標記出“未來事件”的畫作,久久沉默??Х缺谒种形⑽㈩澏?,杯沿留下了清晰的指紋。最后,他放下杯子,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見深,我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這或許根本不是一種‘疾病’?!?/p>
“那是什么?”
張明楷抬起頭,目光穿過陳見深,望向虛空,仿佛在凝視某個巨大的、無形的恐怖之物:
“更像是一場……戰(zhàn)爭。關(guān)于‘存在’本身,關(guān)于誰才是‘正本’,誰才是‘倒影’的……維度戰(zhàn)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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