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章 老宅（第2頁）

呼——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氣流瞬間在密閉的房間里盤旋而過，揚(yáng)起了地面上原本看不見的細(xì)微塵埃，它們?cè)趶拇案裢高M(jìn)的稀薄光柱中狂亂舞動(dòng)，如同受驚的幽靈。

陳見深站在重見天日的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因旅途而略顯蒼白疲憊，眼神里帶著都市人特有的疏離與審視，以及一絲完成破壞舉動(dòng)后的快意。

一切正常。鏡面光潔，映照清晰。

他嗤笑一聲，為自己的片刻緊張感到可笑。果然只是心理作用，自己嚇自己。

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處理其他房間那些多余的鏡子。

就在他轉(zhuǎn)身，視線即將完全離開鏡面的那個(gè)剎那——

眼角的余光似乎清晰地捕捉到，鏡中的那個(gè)“他”，并沒有同步轉(zhuǎn)身。

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頭顱微側(cè)，嘴角，正以一種極其緩慢而僵硬的速率，向上拉扯出一個(gè)完全陌生的、冰冷的、充滿惡意的……

……弧度。

陳見深猛地回頭！

鏡面光滑如初，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寫滿驚疑與瞬間蒼白的臉，以及他身后空曠、死寂的客廳。

什么都沒有。鏡中的影像與他動(dòng)作同步，表情驚愕。

仿佛剛才那驚悚一瞥，只是光線玩弄的拙劣把戲，是他過度疲勞的神經(jīng)產(chǎn)生的幻覺。

他死死盯著鏡中的自己，心臟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房間里死寂無聲，只有他自己逐漸粗重的、帶著顫音的呼吸，以及血液沖上頭頂?shù)奈锁Q。

他緩緩地、一步步地向后退，腳跟不小心撞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發(fā)出突兀的聲響，嚇了他一跳。直到脊背重重地抵住了冰冷堅(jiān)硬的墻壁，退無可退。

一種微妙的、如芒在背的刺痛感，自他扯下遮布的那一刻起，便已悄然滋生，并且此刻如同藤蔓般瘋狂蔓延、收緊，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無法忽視。

仿佛有無數(shù)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從四面八方，從那光潔如冰的鏡面深處，靜靜地、貪婪地、帶著某種品嘗意味地……

……凝視著他。

脊背抵住墻壁的冰冷觸感，讓陳見深狂跳的心臟稍微找到了一絲落點(diǎn)。他死死盯著那面鏡子，鏡中的“自己”也以同樣驚魂未定的眼神回望。幾分鐘過去了，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客廳依舊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回蕩。

“神經(jīng)衰弱……”他低聲罵了一句，不知是在咒罵這詭異的宅子，還是在嘲諷自己剛才那瞬間的失態(tài)。他強(qiáng)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那面鏡子。一定是長途奔波加上這宅子壓抑的氛圍，讓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他試圖用理性來安撫躁動(dòng)不安的神經(jīng)。

然而，那股如芒在背的視線感，并未隨著他的自我安慰而消失，反而像一根冰冷的針，牢牢釘在他的后腦勺上。無論他面向哪個(gè)方向，無論他走到房間的哪個(gè)角落，那被窺視的感覺都如影隨形，恒定不變。它不再僅僅是感覺，更像是一種附加在他感知上的、冰冷的物理事實(shí)。

他嘗試忽略它，開始動(dòng)手收拾行李，將一些必需品拿出來。但當(dāng)他彎腰時(shí)，那視線仿佛來自下方；當(dāng)他抬頭時(shí)，又感覺來自天花板。它無處不在，源點(diǎn)始終錨定在那面光潔的鏡子上。

煩躁逐漸取代了恐懼。他猛地轉(zhuǎn)身，再次直面鏡子，幾乎帶著一種挑釁的意味。鏡中的影像同步著他的動(dòng)作，臉上是同樣的煩躁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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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什么看！”他對(duì)著鏡子低吼。

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碰撞，沒有回應(yīng)。鏡中的“他”只是張著嘴，做著同樣的口型。

徒勞無功。他泄氣地抓了抓頭發(fā)，決定不再理會(huì)這莫名其妙的感官異常。時(shí)間已近傍晚，宅子里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快速暈染開來。

他需要光線。

他在墻壁上摸索著，找到了一個(gè)老式的拉線開關(guān)。用力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