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章 深淵窺視（第2頁）

然而，這希望僅僅持續(xù)了不到三秒鐘。

一股無法形容的、遠(yuǎn)比之前磅礴冰冷無數(shù)倍的意志，如同星際尺度的海嘯，從漩渦核心轟然爆發(fā)，瞬間沖垮了他脆弱的精神防線，將他所有的思維、記憶、情感都赤裸裸地暴露出來。

“幼稚的詭辯?！蹦莻€意志在他腦中發(fā)聲，不帶絲毫情感，只有絕對的冷漠?！耙?guī)則，定義和諧。規(guī)則A，是規(guī)則。你的‘感受’，是變量，是噪音，是需要被修正的誤差。用誤差來質(zhì)疑基準(zhǔn)？可笑?！?/p>

陳見深感覺自己像被放在宇宙尺度的顯微鏡下，每一個細(xì)胞、每一次心跳、每一個潛藏的欲望和恐懼，都被無情地審視、解析。他試圖構(gòu)建的悖論，在“源規(guī)則”那基于絕對力量的邏輯面前，脆弱得像沙堡。精神上的反噬如同億萬根冰針刺入大腦，他感到自我的邊界正在寸寸碎裂，意識像沙漏中的流沙，無可挽回地流向那片蒼白的光芒。他要被格式化了，要被徹底抹去，成為規(guī)則之下又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幸福的“笑臉人”

就在意識的最后一點微光即將熄滅之際，幾個畫面，幾個不完美到刺眼，卻無比真實的畫面，如同涅盤的鳳凰，從他即將被冰封的靈魂深處沖天而起！

不是幻象中那個完美的妹妹，而是那個真實的陳見微——會因為無法控制的情緒波動而哭泣，會整夜失眠蜷縮在沙發(fā)角落，會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覺得自己毫無價值、眼神黯淡得像熄滅的炭火……但也是她，會在他熬夜工作時，偷偷在他桌邊放一顆糖紙都攥得皺巴巴的水果糖；會在最痛苦的時候，依然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說：“哥，別擔(dān)心我……”

是周伯，不是那個講述秘密的智者，而是他被“互助員”架走前，回過頭來的那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哀求，只有一種深切的、屬于人類的悲憫，和一種“交給你了”的、沉重的托付。

是他自己電腦硬盤深處，那些早期混亂不堪、筆觸稚嫩、卻充滿了笨拙生命力和真實情感的設(shè)計草圖，那些被客戶斥為“不專業(yè)”、“不符合規(guī)范”，卻代表了他最初熱愛與夢想的涂鴉。

這些碎片，混亂，矛盾，充滿痛苦，卻也飽含溫度。它們構(gòu)成了他，陳見深，一個不完美但真實活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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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毀它？他做不到。那不是勝利，是徹底的滅亡。融入它？那意味著所有這些真實的、帶著淚與笑的記憶，都將被抹平，成為規(guī)則下蒼白統(tǒng)一的符號，那比死亡更可怕。

他放棄了對抗。也放棄了祈求接納。

他用盡靈魂最后的力量，不是去攻擊，也不是去辯解，而是抬起頭，目光穿透那令人崩潰的規(guī)則光芒，仿佛在與一個古老而走入歧途的神明進(jìn)行最后的對話。他的聲音不再顫抖，不再恐懼，充滿了平靜、悲憫，以及一種決絕的否定：

“我道歉?！?/p>

“我為我曾經(jīng)追求，并一度渴望融入這種虛假的、抹殺了一切人性與意外的、所謂完美秩序……而深感歉意?！?/p>

“真正的生命，源于混沌的碰撞；真正的美好，生于不完美的裂隙；真正的愛，存在于對一切缺陷的包容之中。我為我過去的愚昧和動搖……向你，這扭曲的規(guī)則化身，獻(xiàn)上我最真誠、也是最終的懺悔?！?/p>

這不再是為了獲取“豁免”的技巧性道歉。這是他對自身過去的告別，對“源規(guī)則”所代表的一切冰冷、絕對、非人秩序的徹底唾棄和宣戰(zhàn)！是人性對物化發(fā)起的、最本質(zhì)、最根源的反擊！

“嗡——轟?。?！”

整個地下空間如同被引爆的炸藥庫，劇烈地震顫、崩塌！那發(fā)光的文字漩渦像是被投入了邏輯的沸油，發(fā)出了刺耳的、仿佛宇宙誕生之初的尖嘯與撕裂聲！規(guī)則的文字流瘋狂地互相攻擊、湮滅、錯誤地重組。絕對球體扭曲成莫比烏斯環(huán)，禁止標(biāo)識與通行箭頭纏繞在一起變成無意義的涂鴉，冰冷的條款開始自動組合成荒誕的詩句、走調(diào)的音符、扭曲的兒童畫……

“源規(guī)則”那絕對、純粹的邏輯根基，被陳見深這份源自“混亂人性”的、充滿情感與悖論的終極懺悔，徹底污染了！

陳見深在物理與精神的雙重風(fēng)暴中被撕扯、拋擲。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于崩塌的光芒與混亂的字符洪流中，看到那漩渦的核心，那極致的“白洞”，仿佛被滴入了濃稠的、五彩斑斕的墨汁，開始變得渾濁、不確定，充滿了……可能性。

而那些崩潰的規(guī)則碎片，在他眼前，最終組成了一個巨大、怪異、扭曲、卻又帶著一絲劫后余生般嘲弄的

……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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