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我們吧,見深?!蹦钳B加的、非人的聲音帶著蠱惑與絕對的命令,“放棄徒勞的抵抗,成為‘家’永恒的一部分。這才是你最終的……歸宿?!?/p>
絕望。冰冷、粘稠、徹骨的絕望,像北海的冰水,瞬間淹沒了陳見深的頭頂。物理的逃離已成奢望,精神的對抗如同以卵擊石。她看著眼前這超現(xiàn)實(shí)的、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看著那個曾經(jīng)最親密的人變成如此陌生的怪物,一直緊繃的弦,在這一刻,終于承受不住,“崩”的一聲,斷了。
所有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連緊握火鉗都變得困難。她不再掙扎著想要拔出深陷的雙腳,反而感覺到一種奇怪的、向下墜落的誘惑。就這樣沉下去,是否就能結(jié)束這一切?
她想起了祖母日記里那句泣血的吶喊:“我恨得太深了!”是啊,恨,強(qiáng)烈的恨,如同最熾烈的火焰,不也成了這怪物的養(yǎng)料嗎?她的恐懼,她的憤怒,她的不甘,她的掙扎……所有這些激烈的情感,是否正是在為這場“盛宴”添加調(diào)料?
一個冰冷到極致,也絕望到極致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最后一點(diǎn)磷火,幽幽亮起。
如果……不再“喂養(yǎng)”它呢?
如果,連“反抗”的意念都徹底熄滅呢?
讓自己變成一塊它無法下咽的、冰冷的、毫無滋味的石頭?
這個想法帶著一種自毀般的決絕,讓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這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場,這是對自我靈魂的徹底閹割處理。
但,還有別的路嗎?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松開了手。沾著血跡和污泥的火鉗掉落在粘稠的地面上,沒有發(fā)出聲響,只是悄無聲息地,被那深褐色的泥沼緩緩?fù)淌伞?/p>
她抬起頭,臉上所有的表情——恐懼、憤怒、悲傷、不甘——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虛無的死寂。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兩個通往虛無的洞口,映不出任何光影,也映不出眼前這活生生的地獄景象。
她用一種近乎夢游般的、毫無起伏的語調(diào),對著那非人的母親,或者說,對著這整個蘇醒的、饑餓的“家”,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字:
“好?!?/p>
那疊加的聲音似乎停頓了一瞬,連周圍墻壁的蠕動和菌絲的搏動都出現(xiàn)了片刻的凝滯。
陳見深繼續(xù)用那種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平靜聲線說道,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早已注定的結(jié)局:
“我接受。”
“告訴我,食譜最終的‘歸家宴’……需要我,怎么做?”
她不再是被追逐、被迫害的祭品。她選擇主動踏上祭壇,不是為了屈服,而是為了踐行那唯一可能、卻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抗?fàn)帯詮氐椎淖晕毅郎?,進(jìn)行一場沉默的、同歸于盡的戰(zhàn)爭。
老宅那狂暴的異動,在這一刻,奇異地、迅速地平息了。墻壁停止?jié)B液,菌絲停止蔓延,地面恢復(fù)了些許支撐力,只剩下一些濕滑的粘液證明著剛才的恐怖。唯有母親臉上,那非人的笑容,變得更加深邃,更加……心滿意足,仿佛等待了千年的果實(shí),終于成熟落地。
巢穴,終于等來了它最完美、也最“心甘情愿”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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