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為了錢。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像是在進行一場鄭重的宣誓,又像是一句蒼白的辯解,做完這一單,就能緩一口氣。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房間里沉悶的空氣和心底那一絲不安一同壓下去。然后,他移動鼠標,點開了那份標注著的待排版稿件。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文檔加載出來的瞬間,陳見深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是什么?
屏幕上出現(xiàn)的,并非他預想中的小說文稿,而是一片徹底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混亂。
根本不成句子,甚至不成詞段。只是一堆支離破碎的字符、扭曲的標點、意義不明的符號和大量無法識別的亂碼,毫無邏輯地堆砌在一起。它們像是在蠕動,在翻滾,看久了讓人眼球發(fā)脹,甚至產(chǎn)生一種詭異的暈眩感。
【……&%尸@體#在……河……$%漂……*&流……指……甲……脫……落……眼……眶……空……&%……】
一段稍微連貫的字符跳入眼簾,帶著冰冷的惡意。陳見深感到脊背竄上一股寒意。這不像文學作品,更像是在描述某種極其寫實、極其殘酷的現(xiàn)場。
他本能地想點擊關(guān)閉,想向平臺投訴這根本是無效稿件。
但指尖懸在鼠標上空,遲遲沒有落下。
五千元。基礎(chǔ)稿酬。
他想起了母親依賴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干癟的錢包。這份工作的核心,不就是將混亂整理有序嗎?無論內(nèi)容多么不堪,他的任務,只是讓它在形式上變得規(guī)整。
職業(yè)道德,或者說,對金錢的迫切需求,最終壓倒了那不斷滋生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眼神重新變得專注,屬于編輯的那種近乎苛刻的專注。他開始運用他所有的專業(yè)知識和耐心,像一個考古學家面對天書般的泥板,試圖從這片瘋狂的字符沼澤中,梳理出一點可憐的、形式上的秩序。
他不知道的是,當他開始嘗試并這片混沌時,命運的齒輪,已經(jīng)帶著冰冷的嘲諷,悄然扣合。
他正親手為自己戴上無形的枷鎖,而鑰匙,早已被扔進了無盡的深淵。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只有鍵盤敲擊聲和鼠標點擊聲在房間里規(guī)律地回響。陳見深完全沉浸在了工作狀態(tài)里,那種面對混亂文本時本能的分析與整理欲占據(jù)了上風,暫時壓下了最初的不適感。
這過程像是在進行一場大腦的極限拼圖。他強行將那些破碎的字符歸類,把扭曲的標點拉回它們應在的位置,試圖在一片荒蕪中開辟出語義的小徑?!竞印鳌颗c【漂……浮】被組合在一起;【指……甲】與【脫……落】建立了聯(lián)系。他并非在理解,而是在執(zhí)行一種形式上的,像園丁修剪一片形態(tài)詭異的荊棘,只求其看起來像個的樣子。
這種工作讓他感到一種扭曲的熟悉。就像他平日里修改那些邏輯不通的網(wǎng)文,只不過這次的更加瘋狂,更加……原始。他甚至偶爾會停下來,對著某個無法識別的符號皺緊眉頭,試圖從它的形態(tài)上揣摩其可能代表的含義,像一個decipher古老詛咒的學者。
終于,在窗外天際泛起魚肚白時,他敲下了最后一個句號。
一股巨大的疲憊感瞬間席卷了他,仿佛剛才全神貫注的狀態(tài)透支了他所有的精力。他靠在椅背上,閉上干澀的雙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完成了。盡管內(nèi)容詭異,但至少在格式上,它已經(jīng)是一篇的文本了。
然而,就在他閉眼的下一秒——
屏幕的光線似乎猛地增強,穿透了他的眼皮。
他倏地睜開眼。
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