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爭吵聲像一把生銹的冰錐,猛地刺破了幸福里厚重靜謐的假象。聲音來自隔壁,一個男人在歇斯底里地咆哮,一個女人在絕望地哭泣,夾雜著玻璃制品摔碎在地的刺耳聲響。陳見深被瞬間驚醒,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冷汗浸濕了睡衣。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刺眼的光,凌晨一點十五分。這嚴重違反了“夜間靜音”規(guī)則。
他屏住呼吸,在絕對的黑暗中豎耳聆聽。那充滿生命力的、混亂的、屬于“人”的聲音,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卻又心驚膽戰(zhàn)的親切。爭吵聲持續(xù)了幾分鐘,然后戛然而止,并非自然的平息,而是像被一把無形的快刀驟然切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拽重物般的摩擦聲,然后是房門被輕輕合上的“咔噠”輕響。
社區(qū)重歸死寂。比之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第二天清晨,陳見深出門時,心跳依然有些紊亂。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隔壁。房門緊閉,嚴絲合縫。但在樓道盡頭,他遇到了兩位從未見過的男人。他們穿著與張經(jīng)理同款的灰色制服,身材相仿,連站姿都如同鏡像,臉上掛著那種無可挑剔的標準微笑。
“早上好,陳先生。”他們異口同聲地說,聲音的音調、節(jié)奏完全一致,像是電子合成般精準同步。
陳見深僵硬地點了點頭,喉嚨發(fā)緊。在他們身后,隔壁的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昨晚那個咆哮的男人走了出來。他臉色是一種不自然的蒼白,眼袋浮腫,但臉上卻帶著與那兩位灰衣人如出一轍的、溫和而標準的微笑,仿佛昨晚那個失控的靈魂從未存在過。
“早上好?!编従訉λ⑿Γ凵駞s像失去了焦點的鏡頭,空洞地穿過了他,落在不知名的遠方。
那兩位灰衣人——后來陳見深知道他們叫“社區(qū)互助員”——一左一右,以一種看似隨意實則無法掙脫的姿態(tài),“陪同”著鄰居離開了。整個過程安靜、高效,沒有一句多余的交談,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情緒波動。
陳見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沿著脊柱迅速爬升,凍結了他的四肢。
幾天后的傍晚,陳見深正對著一幅怎么修改都不對勁的設計稿焦頭爛額,敲門聲響起。很有節(jié)奏的三下,“叩、叩、叩”,不疾不徐,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耐心。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門邊,透過冰冷的貓眼看去。是那個鄰居。他端著一個白色的骨瓷盤,盤子邊緣鑲著金邊,過于精致。盤子里放著幾塊顏色過于鮮紅、質地黏膩的糕點,像是浸透了某種果汁,但又隱隱透出一股生鐵似的、若有若無的腥氣。
陳見深猶豫了一下,打開了門。
“晚上好,新鄰居?!编従拥男θ萃昝赖孟駛€面具,每一顆牙齒都閃耀著白光,“我做了些家鄉(xiāng)糕點,想與你分享?!彼恼Z調平穩(wěn),但每個字的間隔和音高都一模一樣,透著一股非人的精確。
“分享”這個詞,他咬得格外清晰,仿佛帶著某種特殊的重量。
陳見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那詭異的糕點上。紅色的醬料粘稠地流淌著,他幾乎能想象出那甜到發(fā)膩的味道。然而,他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清晰地看到,其中一塊糕點的邊緣,嵌著一小片……類似于人類指甲蓋的、半透明的白色弧形異物!
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他差點當場干嘔出來。
“不……不用了,謝謝,我吃過晚飯了,很飽?!标愐娚蠲銖娋S持著禮貌,聲音因為極度的惡心和恐懼而有些顫抖。
鄰居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連嘴角最細微的弧度都沒有動搖一分,仿佛肌肉已經(jīng)石化?!胺窒?。”他又重復了一遍,聲音像一段設置好的程序,在空蕩的樓道里回響,“這是守則的精神。促進鄰里和諧?!?/p>
他將盤子又往前遞了遞,幾乎要碰到陳見深的胸口。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里面沒有任何請求,只有一種冰冷的、不容拒絕的期待。
陳見深猛地關上了門,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甚至震落了門框上的一點灰塵。他用后背死死抵住門板,心臟在耳邊轟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沖到了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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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一片死寂。
他顫抖著,再次湊近貓眼,屏住呼吸向外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