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門的箱子被陳見深死死抵住,仿佛外面有千軍萬馬。閣樓上那蔓延的陰影并未追下來,但一種更深沉、更本質的異樣感,如同緩慢上漲的潮水,開始淹沒他的意識。
曾祖叔公日記背面的殘破字句,與祖父童年時的告誡,在他腦中瘋狂碰撞、回響。
“鏡非唯一通道……”
“影已部分同化……”
“懼光,亦懼己……”
“當其最似汝,尋彼未完成之……”
“逆著影子的心意走……”
“在它最像你的時候,找到最不像你的東西……”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一把把鑰匙,在他瀕臨崩潰的理智邊緣,試圖打開那扇通往真相的門。但恐懼如同一塊厚重的幕布,遮蔽著他的思維。
就在這時,他無意間瞥見了自己帶來的行李箱。箱子的角落,露出他筆記本電腦電源適配器的一角。一個荒謬的、與他此刻處境格格不入的念頭閃過——這臺需要電力驅動的機器,在這個斷水斷電、仿佛被時間遺忘的老宅里,有什么意義?
意義?
這個詞像一根針,刺破了恐懼的氣泡。
他環(huán)顧四周。太整潔了。整潔得不正常。一個廢棄幾十年的老宅,怎么可能沒有落葉、沒有大規(guī)模的蟲蛀鼠患?只有均勻的、象征性的灰塵。
他想起了村委會干部的話:“這家人早就絕戶了?!彼麄兛床灰娝?。
他想起了自己逐漸稀薄的存在感,模糊的指尖,遙遠的聲音。
他想起了鏡中倒影那越來越清晰的、帶著篤定和侵略性的眼神。
這一切……真的符合物理世界的規(guī)律嗎?一個“照影魔”,一個需要依附本體、通過模仿和侵蝕來取代對方的“怪物”,其行為模式,為何如此……具有系統(tǒng)性?仿佛在執(zhí)行某種程序?
一個冰冷、瘋狂,卻又在邏輯上完美自洽的猜想,如同破開烏云的閃電,猛地擊中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不再理會那可能存在的敲門聲,不再恐懼黑暗中的低語。他沖到那面客廳的落地鏡前,死死地盯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影像也回望著他,眼神深處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陳見深沒有像往常一樣恐懼或憤怒,他開始實驗。
他對著鏡子,緩慢地、清晰地說出一個詞:“蘋果?!?/p>
鏡中的“他”同步做著口型。
然后他在心里,用力地想另一個詞,但嘴唇緊閉:“香蕉。”
鏡中的影像,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它不能讀心!它只能模仿它所能“觀測”到的外部信息!
陳見深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回憶起每一次“感官同步”——都是在他先受傷、先觸碰之后!是它同步了他,而不是它導致了事件的發(fā)生!
他想起那本空白的族譜,那些無字的書籍——因為它們“本該”有字,但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的“源數(shù)據(jù)”缺失了,或者……被刻意簡化了!
他想起曾祖叔公日記里那句“鏡非唯一通道”!鏡子,或許根本不是什么通道,而是這個封閉系統(tǒng)內設定的一個交互界面!一個用于觀察、用于施加“認知壓力測試”的窗口!
“影已部分同化……”——它不是與現(xiàn)實同化,而是它的邏輯、它的規(guī)則,正在被這個世界的底層框架所接納和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