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哽咽,“東西……我還回來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動您的念想……您安息吧?!?/p>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對誰說話。是對遺像?是對平板?還是對那個彌散在云端、由數據構成的祖父的“殘魂”?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供桌上的平板,忽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類似老舊收音機調頻時的“沙沙”聲。緊接著,一段音樂流淌了出來。
不是之前那蒼涼激昂的《四郎探母》,而是一段舒緩、寧靜,甚至帶著幾分空靈之感的古典樂曲。陳見深辨認出來,那是一首流傳很廣的佛教梵唄,常用于安魂。祖父晚年心境平和時,偶爾也會聽一聽。
音樂聲不大,但在寂靜的靈堂里回蕩,奇異地撫平了一些空氣中躁動不安的成分。那從多個屏幕散發(fā)出的、無形的壓迫感,似乎隨著這樂聲漸漸消散了。
與此同時,陳見深感覺到,周身那刺骨的寒意,也開始緩慢地消退。他抬起手,呵出一口氣,白色的霧痕變淡,直至消失。房間的溫度,正在恢復正常。
他抬起頭,望向平板屏幕。
實時攝像的畫面已經消失了。屏幕再次變成了那個純白色的記事本界面。
光標閃爍了幾下,然后,打出了兩個字:
「好。了?!?/p>
字跡清晰,穩(wěn)定,不再帶有之前那種掙扎和扭曲感。
緊接著,屏幕暗了下去。徹底地、完全地,陷入了黑暗。那顆一直亮著的紅色攝像頭指示燈,也“啪”地一聲,熄滅了。
靈堂里,只剩下長明燈豆大的火苗,和兩根蠟燭安靜燃燒時發(fā)出的細微聲響。檀香的氣息重新變得純粹,那股若有若無的花露水味,徹底消失了。
一切都結束了。
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幾乎將陳見深當場擊垮。他癱坐在蒲團上,久久無法動彈,只是呆呆地看著那臺終于恢復沉寂的平板,以及供桌上那個深藍色的鐵盒。
一種虛脫般的平靜籠罩著他??謶滞顺绷?,留下的是深深的無力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或許是在蒲團上,或許是在回到自己床上之后。他睡得極沉,連一個夢都沒有,仿佛連續(xù)幾天的精神酷刑終于得到了赦免。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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