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那片冰冷的金屬碎片,像一枚毒刺,扎在陳見深的掌心,也扎在她的理智邊緣。她猛地將它甩出去,碎片撞在墻壁上,發(fā)出細微的“?!币宦?,然后消失在地板縫隙的陰影里。
她沖進洗手間,打開所有燈,用洗手液瘋狂搓洗右手,直到皮膚發(fā)紅、刺痛。水流嘩嘩作響,她卻總覺得指縫間還殘留著那股鐵銹般的冰冷觸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惡意。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慘白,眼下是濃重的青黑,眼神里交織著恐懼、疲憊和一絲瀕臨崩潰的瘋狂。她不敢再看,匆匆逃回客廳,將所有燈都打開,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fā)最中央,仿佛這樣就能遠離臥室里那個正在逐漸失控的“通道”。
入睡已成奢望。她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電視里無聲閃爍的畫面,耳朵卻警惕地捕捉著臥室方向的任何細微聲響。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擂鼓,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身體會先于精神垮掉。第二天,她拖著虛軟的步伐,去藥店買了強效的安眠藥。
“醫(yī)生開的助眠藥效果不太好,”她對藥劑師解釋,聲音沙啞,“我需要…能讓我睡著的?!?/p>
藥劑師看了她一眼,沒多問,遞給她一板用鋁箔封得嚴嚴實實的藥片?!耙淮我黄?,副作用可能比較大,非必要不建議長期服用?!?/p>
(七)
藥效來得猛烈而霸道。
陳見深幾乎是剛吞下藥片,強烈的眩暈感就攫住了她。她掙扎著躺倒在客廳沙發(fā)上——她不敢再回臥室——意識便沉入了一片粘稠、黑暗的泥沼。
沒有具體的夢境。只有一些混亂、扭曲的感官碎片:尖銳的摩擦聲,冰冷的觸須滑過皮膚,腐爛的甜膩氣味,還有無邊無際下墜的失重感。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一種極度的窒息感中猛地驚醒!
天還沒亮??蛷d里只開著一盞昏暗的落地燈。
她大口喘著氣,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身體和周圍——沒有水漬,沒有泥土,沒有奇怪的毛發(fā)。
她稍微松了口氣,看來強效安眠藥似乎壓制了那種“具象化”?
然而,當她試圖起身時,卻發(fā)現(xiàn)身體異常沉重,喉嚨干得發(fā)疼。她伸手去夠茶幾上的水杯,指尖卻碰到了一個冰冷、光滑的圓弧形物體。
她的動作僵住了。
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她轉(zhuǎn)過頭,看向茶幾。
在她原本空無一物的茶幾上,多了一個東西。
一個小小的、粗糙的陶土花盆。
花盆里沒有植物,只有一小捧漆黑如墨的泥土。
而在那泥土的正中央,斜插著一片枯萎發(fā)黃、邊緣卷曲的銀杏葉——和她幾周前,在某個美夢后收到的、那片金黃燦爛的銀杏葉,形態(tài)一模一樣,卻充滿了死亡和衰敗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