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章（第1頁）

車廂里的燈光像是接觸不良，猛地閃爍了幾下，發(fā)出一種令人心煩意亂的“滋滋”聲。你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屏幕左上角依舊顯示著“無服務”。這已經是這趟末班地鐵第三次不按常理出牌了——它毫無征兆地掠過了本應?？康摹拔幕行恼尽焙汀昂推綐蛘尽保瑥V播寂靜無聲，司機室的門緊閉著，仿佛里面空無一人。

一種細微的不安像藤蔓一樣爬上你的脊背。你環(huán)顧四周，車廂里稀稀拉拉坐著幾個同樣晚歸的乘客，有人戴著耳機昏昏欲睡，有人還在亮著微光的手機屏幕上徒勞地刷新著。沒人對跳站提出異議，或許都太累了，只當是地鐵系統(tǒng)又一次無傷大雅的小故障。

列車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反而像是在漆黑的隧道里不斷加速，輪軌摩擦發(fā)出尖銳又沉悶的異響，完全不是平時那種有節(jié)奏的“哐當”聲。窗外的黑暗變得濃稠，不再是偶爾有信號燈一閃而過的狀態(tài)，而是純粹的、吞噬一切光線的墨色。

突然，一陣強烈的失重感襲來，仿佛列車正在沖下一個無盡的陡坡。燈光徹底熄滅了一瞬，又在下一秒猛地亮起，但光線變得昏黃、搖曳，像是老式鎢絲燈泡發(fā)出的光芒。車廂內壁原本明亮的金屬和塑料飾板，在你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層陳舊的陰影，顏色變得暗淡，甚至出現了幾處不自然的、如同老照片泛黃般的褪色斑塊。

“搞什么啊……”對面一個年輕男人嘟囔著，拍了拍自己的手機，屏幕卻徹底黑了。其他人也騷動起來，睡意被這詭異的變故驅散，不安的低語在車廂里彌漫。

列車終于開始減速，輪軌發(fā)出刺耳的、仿佛生銹金屬摩擦的尖嘯。窗外，漆黑的隧道壁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斑駁的廣告招貼畫的影子，風格古老，顏色黯淡，看不清具體內容。

最終，列車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徹底停了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

窗外，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站臺。

站臺狹窄，地面鋪著磨損嚴重的、顏色暗沉的方磚，墻壁是粗糙的米黃色石材，上半部分刷著綠色的油漆，不少地方已經剝落，露出底下深色的墻體。支撐屋頂的是厚重的、帶有銹跡的鋼鐵立柱。懸掛在站臺上的站牌是鐵質的，邊緣有著繁復的卷花紋路，上面用褪色的白色油漆寫著清晰的數字——

1943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你的天靈蓋。1943？這不可能！

站臺上的光線同樣昏黃，來自那種老式的、有著磨砂玻璃燈罩的吊燈，燈光在空氣中形成一道道光錐，卻無法驅散角落里的濃重陰影。站臺上空無一人……不，準確說，是沒有活人。

就在你死死盯著那站牌，試圖說服自己是眼花了的時候，站臺遠處的陰影里，開始浮現出影影綽綽的身影。

他們僵硬地、無聲地從陰影中走出，排成并不整齊的隊伍，緩慢地向著列車車門移動。

他們穿著舊時代的服飾。男人大多戴著略顯破舊的窄檐帽，穿著顏色灰暗、款式老舊的西裝或中山裝，有些外面套著臃腫的棉袍。女人則穿著素色的、長度過膝的旗袍或棉布裙，頭發(fā)梳成一絲不茍的發(fā)髻。他們的臉色是一種不自然的、毫無血色的蒼白，甚至隱隱泛著青灰。皮膚看起來干燥、冰冷，像是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灰塵。

最讓你心臟驟停的，是他們的眼神。

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