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劉鎮(zhèn)南,靜靜地躺在那里,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
林素衣抱著他痛哭,淚水滴入鍋中,竟化作七彩湯花,將他漸漸包裹。原來在極度悲痛中,她的灶君血脈完全覺醒,下意識地烹出了一鍋“天食湯”,將劉鎮(zhèn)南的殘魂護在其中。
但這天食湯是“死湯”,只能保他七日不滅。七日后,湯干人亡。
全村人跪在百家灶前,七日不眠不休,為劉鎮(zhèn)南祈福。更神奇的是,每個祈福的人,都自發(fā)地取下一縷發(fā)絲,交給林素衣。
“林姑娘,用我的頭發(fā),給劉小哥熬湯?!?/p>
“用我的,我命硬?!?/p>
“用我的吧,我欠劉小哥一條命?!?/p>
林素衣含淚收下這些發(fā)絲,以發(fā)為柴,以淚為水,開始熬一鍋前所未有的“萬心湯”。她熬進老農(nóng)的感恩,熬進修匠的悔悟,熬進孩童的祈盼,熬進每一個村民最真摯的祝福。
第七日黎明,萬心湯成。當林素衣將湯喂入劉鎮(zhèn)南口中時,奇跡發(fā)生了——兩鍋湯融為一體,劉鎮(zhèn)南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白發(fā)轉(zhuǎn)黑,面容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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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看見的是哭成淚人的林素衣,和跪了滿院的村民。
“我明白了……”他輕聲道,“食道的真諦,不是烹珍,是烹心。”
(烹心見性)
從此,青牛村的食道走上了另一條路。村民們不再追求“山珍海味”,而是學“烹心見性”——烹出心中的真情實意,便是最高的廚藝。
劉鎮(zhèn)南在百家灶前立下規(guī)矩:一不烹害人食,二不烹違心菜,三不烹貪婪宴。違者,逐出師門,永不得再掌勺。
三年后的花朝節(jié),已經(jīng)名滿天下的“天食廚娘”林素衣,烹出了她此生最后一道菜——那是一碗看似普通的“百家粥”,粥中有米有菜,有咸有淡。
但當這碗粥端上桌時,奇跡發(fā)生了:病者食之病愈,傷者食之傷好,憂者食之開懷,怒者食之平和。這不是仙丹,而是粥中的每一粒米,都飽含著烹者的真心。
更神奇的是,任何一個心中有善念的人食此粥,都能嘗到自己最想念的味道——游子嘗到故鄉(xiāng),思婦嘗到團圓,孤兒嘗到親情。
“這才是真正的天食?!眲㈡?zhèn)南握著林素衣的手,輕聲道,“無味,是因為它本就與人心相通?!?/p>
后來,這“百家粥”的烹制之法被刻在百家灶上,成了鎮(zhèn)灶之寶。而每一個來學藝的廚子,第一課不是學刀工,而是站在這口灶前,問自己:你想烹什么樣的心?
再后來,青牛村出了個規(guī)矩:每當村里有大事,就烹一鍋“百家粥”,全村人分食。嘗到什么,就是天意。
而劉鎮(zhèn)南和林素衣,依舊每日在百家灶前教孩子們生火、淘米、切菜。他們不教“技”,只教“心”。因為真正的好廚子,烹的不是山珍海味,是悲歡離合;不是滿漢全席,是人間溫情。
很多年后,有外鄉(xiāng)人慕名而來,問:“何為天食?”
已白發(fā)蒼蒼的林素衣指指桌上的粗茶淡飯:“這就是天食。”
來人愕然:“這不過是尋常飯菜……”
劉鎮(zhèn)南在旁笑道:“天食者,天之食也。天以五谷養(yǎng)人,何曾有味?人心有味,才要烹調(diào)。當人心無味時,粗茶亦是天食?!?/p>
夕陽西下,兩位老人相攜歸家。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在青石路上,仿佛兩縷永不分離的炊煙,烹成了人間最溫暖的那碗天食。
而百家灶中的灶火,依舊在暮色中靜靜燃燒,仿佛在說:天食本無味,人心自成味。一粥一飯一輩子,烹的是食,見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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