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神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還想要通過賜予尤彌里斯更高的神侍身份,換取他的投誠。
可尤彌里斯在進入神域前的那一刻,甚至在更早之前,就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這場戰(zhàn)斗的結局,無非是他死在這場戰(zhàn)斗里,亦或者是他的敵人死在這場戰(zhàn)斗里,沒有第二種可能。
所以這場弒神之戰(zhàn)到最后,還是他贏了。
哪怕與舊神戰(zhàn)斗的整個過程,慘烈而殘酷得近乎將他的身體與精神體撕毀,又活生生再重塑了一遍,但最后活下來的,還是他。
而死去的舊神軀體中,沒有散盡的異源污染,也如同最為兇殘恐怖的半死之蟲,鉆入了尤彌里斯的體內(nèi),最后在每時每刻都在進行的激烈對抗中,融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可尤彌里斯沒有過一刻的放松與懈怠,就如同一頭傷痕累累的惡狼,不會因為僥幸地殺死狼王的存在,而松懈下緊繃的神經(jīng)一樣,在殺死舊神后,他還要盡快恢復力量,繼續(xù)投入下一場惡戰(zhàn)中。
無論是舊神的忠實神侍,還是遍布帝國的舊神忠實信徒,亦或者是其他神殿的窺探者,還有帝國各處爆發(fā)的恐怖異源,他的人生從擁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就是由一場又一場的殘酷殺戮接連成的精準齒輪,他的腳步不能有分毫的停歇。
只要稍微松懈片刻,只要沒能在一場殺戮中獲勝,迎接他的就是最凄慘的,屬于戰(zhàn)敗者的,任人宰割的結局。
可即便是在最殘酷的,他最靠近失敗與死亡陰影的,與舊神的廝殺中,尤彌里斯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在少女新神的目光中,心臟仿佛在被一點點捏緊著,發(fā)出無聲的哀鳴與顫栗,只能徒勞地祈求命運能夠將哪怕是將一絲的仁慈,降臨在他身上。
他的神明,他的信仰,他愛慕的存在,正在聽著他講述——他是如何殺死舊神的。
光是這個認知,就仿佛一道緊繃的繩索,緩慢而可怖地勒緊他的喉嚨,讓他陷入幾乎連聲音都無法發(fā)出的虛弱境地。
“然后……是神侍,全都,被殺死……”
……
大蛇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
池初雁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銀蛇連同黑發(fā)男人的金色蛇眸,此刻是格外恐怖的一片空洞,透視著她的瞳孔,更是凝成死死的金色一線,仿佛陷入了一場極其恐怖的,讓他的身心都為之戰(zhàn)栗的恐懼回憶中。
她一下子就聯(lián)想到了自己剛剛從睡眠艙里起來的應激狀態(tài)。
池初雁立刻伸出手,按住了大蛇的眼睛,輕輕抱住它冰涼龐大的蛇身安撫道。
“好了,別說了。
”
她此刻生出了一個猜想,大蛇可能是那場暴君弒神事件的親身見證者,它才會如此清晰地知道一切,它當時可能就在現(xiàn)場,甚至直面過暴君,后來通過假死,或者某種方法僥幸逃脫。
而在那次逃跑后,它就被暴君嚇破了膽子,所以才會回憶起弒神之戰(zhàn)的經(jīng)歷,都會如此應激。
池初雁甚至懷疑,大蛇說不定就是舊神以前收下的神侍,怪不得它每次聽見暴君的字眼,都被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大蛇在她的懷中,終于一點點安靜了下來。
它不再發(fā)出細微的顫栗,也沒有離開她的懷抱,而是更緊的,更緊地將冰涼的蛇身,近乎窒息般與她死死相貼,如同某種瑟瑟發(fā)抖的,害怕被主人推出門外的大型流浪怪物。
“吾神……”
男人的聲音更加嘶啞而怪異,字句腔調一字一句卡頓得簡直如同從胸膛中擠出的,怪物模仿著人類的讀音。
尤彌里斯緊緊抱住他溫暖的神明,如同一塊寒冰緊緊地貼住將它融化,卻也給予它唯一溫暖的熱源。
“不要……”
池初雁花了幾秒時間,才能聽清男人口中混亂發(fā)出的,如同哀求般的話語。
“不要……丟棄我……”
聽完這句話后,她有點無語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