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21章 靜謐之下（下）（第1頁）

在博士結束了與克萊門莎的對話，表明等待的立場后，半空中的無人機群微微調(diào)整了方向，將信號燈的光芒投向了靜靜站在博士側后方的斯卡蒂，以及依偎在她身旁、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恍惚的幽靈鯊。

“我們……未曾預料到，還有‘獵人’能在之前的行動中生還。”克萊門莎的聲音透過無人機傳來，帶著一種復雜的意味，既官方又似乎夾雜著感慨。礙于在場眾人，就如同之前對“前史文明資料”含糊其辭一樣，她沒有明確提及“深海獵人”以及那次損失慘重的“斬首行動”。

若是在今天之前，在漫長的孤獨漂泊后驟然聽到故鄉(xiāng)的呼喚，斯卡蒂大約會滿心歡喜，毫不猶豫地選擇回歸那片深海。但這段跟隨博士在海上巡游、尤其是親身經(jīng)歷了“愚人號”上種種詭異事件的時間，讓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那片深海中躁動的“大群”之間，存在著某種無法斬斷的、令人不安的深層聯(lián)系——有什么東西，伴隨著伊莎瑪拉的血液留在了自己的身體里。

她真的還能回歸嗎？

阿戈爾真的可以毫無芥蒂地接納一個體內(nèi)流淌著“祂”之血液的獵人嗎？

紛亂的思緒如同深海的水草纏繞著她。她下意識地側過頭，將目光投向身旁那個總能帶來安定感的身影——博士。后者對上她帶著迷茫與詢問的眼神，回以一個溫和而堅定的笑容。

這個笑容如同驅(qū)散迷霧的燈塔。斯卡蒂幾乎是瞬間就下定了決心——她不能讓博士一個人前往阿戈爾！

于是，她抬起頭，迎向空中無人機的“注視”，清晰地回答：“我，會和博士一起回去?？梢园?？”這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說完，她又立刻看向身旁的幽靈鯊，帶著詢問與堅持。幽靈鯊剛剛從精神恍惚中清醒過來，她看了看斯卡蒂，又看了看博士，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混合著天真與神秘意味的淺淺微笑，聲音輕柔卻肯定：“我跟虎鯨一起。”言語間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克萊門莎操控的無人機人性化地微微轉(zhuǎn)向博士的方向片刻，仿佛在重新評估這位能讓兩位強大獵人如此信賴跟隨的陸地學者，然后才轉(zhuǎn)回原位：“看來，你們在陸地上的這段旅程中，找到了值得托付信任的同行者?！?/p>

斯卡蒂對此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事實上，她內(nèi)心此刻正被另一個更沉重的念頭所困擾：克萊門莎之前提到，如果海嗣中的“初生”能夠及時回應并進行干預，就有可能撫平這場因內(nèi)部混亂而引發(fā)的“靜謐”。

那么……她應該嘗試去“回應”那份一直縈繞在血脈深處的、來自深海的呼喚嗎？

她知道，海嗣，或者說“大群”，從未停止過對她的呼喚。她也始終憑借著強大的意志力，抗拒著，不去回應。如果此刻她回應了……會引發(fā)怎樣的后果？是能夠平息這場災難，還是會將她自己徹底拖入那片意識的深淵？

她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博士，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依賴。而這一次，她敏銳地捕捉到，博士極其輕微地對她搖了搖頭。

博士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全盤考量。斯卡蒂在心中對自己說——她不愿承認，在接收到博士這個明確的否定信號時，自己內(nèi)心深處那如釋重負的感覺。

阿戈爾形似鱗魚的仿生無人機群依舊靜靜地懸停在兩艘船的上空，仿佛真的如博士所言，在“等待靜謐過去”。

以“羅德島號”和“斯圖提斐拉號”為中心，方圓一定范圍內(nèi)的海域，此刻已經(jīng)的平靜。海水光滑如鏡，倒映著空中的無人機群的微光和深幽的船影。

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明白，這只不過是風暴中心的安寧，在視野無法企及的、更遙遠的海域，由海嗣大規(guī)?；ハ嗖妒乘斐傻幕靵y，仍在持續(xù)地擴散、蔓延。

在之前的巨浪沖擊過后，“羅德島號”已經(jīng)迅速將甲板上的海水和海嗣殘骸清除完畢，凱爾希獨自站立在甲板上，雙臂環(huán)抱，微微仰頭，深邃的綠色眼眸注視著天空中那支代表著水下國度科技力量的無人機群。

她曾經(jīng)多次嘗試接觸這個神秘而封閉的水下文明，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如今，契機因博士而出現(xiàn)，這本該是好事。然而，身處這片被“靜謐”籠罩的、死寂的海域，她很難對眼前的一切產(chǎn)生任何欣悅之情。

“那是……什么？”Logos的從旁發(fā)問。由于他們所在的位置遠離無人機提供的背景噪聲庇護圈，聲音無法有效傳播，他只好拿出隨身攜帶的咒文牘板，將問題顯現(xiàn)在板面上，遞到凱爾希面前。

這情景，莫名有點像博士曾隨口提及的、他那個史前時代某些寧愿發(fā)消息也不愿當面說話的重度社恐。

“阿戈爾的仿生無人機?！眲P爾希言簡意賅地在牘板上回復，并且確信道，“他們正在與博士進行對話?！?/p>

這是當然的。

作為前史文明遺產(chǎn)的繼承者之一，阿戈爾不可能不對博士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