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不會,”酒神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這個表情讓他特別不像傀影,“因為您,我親愛的博士,您始終是一位……不肯入戲的旁觀者?!彼麅?yōu)雅地抿了一口酒。
嗯,看來我免疫這種程度的精神影響——博士在心里翻譯。
這座小鎮(zhèn)似乎寂寞太久了,”博士舉起手中那杯泛著氣泡的格瓦斯,看似隨意地提起話題,“但自從三年前那場‘天火’之后,就變得異常熱鬧起來——甚至,有些熱鬧過頭了?!?/p>
“三年只是一場漫長的序幕,”酒神用他那標(biāo)志性的、如夢似幻的詠嘆調(diào)回應(yīng)道,“而正劇的帷幕如今才將要揭開!”
他無視了博士逐漸緊皺的眉頭,轉(zhuǎn)身站起面向窗外,雙手環(huán)抱仿佛注視著虛空,“贊美命運的慷慨!指引我來到此時此地?!?/p>
詭異的是,周圍的酒客們都對他的浮夸言行視若無睹。
“命運?呵……”博士想起這一路的經(jīng)歷,“這真是拙劣劇作家用蘸滿血墨的筆,寫下的最刻薄的劇本。”
“哈哈哈哈哈!”酒神發(fā)出一陣低沉而愉悅的笑聲,“毀滅美難道不比呈現(xiàn)美更令人難以抗拒嗎?”
他身體微微前傾,深吸一口氣,“我嗅到了……跌宕起伏、精妙絕倫的劇本已然書寫完畢!”
他手臂一揮,仿佛在展示無形的舞臺,“看吶,華麗而恢弘的布景已經(jīng)搭好,只待那最終的火光將它點燃!”
他的聲音帶著顫栗的狂喜:“更美妙的是,命運操縱的提線木偶——啊,請原諒我的直白——無論心懷鬼胎還是懵懂無知的演員們都已一一就位。”
他的手指在空中虛點,如同指揮著一場無聲的序曲,“而一幕幕注定要綻放輝光的分鏡切片,也已悄然排布于時空之中……只等鐘聲敲響,便將依次點亮!”
“所以,你要演什么角色?”博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平靜問道。
“我?”酒神夸張地捂住胸口,做了一個戲劇化的受傷表情,隨即又綻開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我或許是報幕人,或許是……那個有幸敲響開幕鐘聲的幸運兒!畢竟,如此盛宴,怎能沒有一絲儀式感?”
他猛地湊近博士,幾乎耳語般說道,“但您!博士,您才是我最大的驚喜!”酒神的聲調(diào)陡然拔高,眼中閃爍著近乎撕裂的狂熱,“一個完全跳出劇本的、美妙的即興變奏!”
他忽然停頓,側(cè)過頭,仿佛在聆聽體內(nèi)另一個靈魂無聲的怒吼,臉上浮現(xiàn)出近乎慈愛的殘忍笑容。
“啊……我親愛的‘室友’,你也感受到了嗎?這位博士的存在,讓我們的游戲變得多么有趣!他那冰冷的理性,正是最完美的燃料,足以將這場凡人的悲劇……升華成屬于神只的慶典!”
博士握住酒杯的手逐漸攥緊……是傀影!他的意志正在掙扎!
“哦,對了,”酒神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手指輕點額頭,露出一個天真又惡劣的表情,“您那‘一千八百萬’的懸賞……多么庸俗的數(shù)字,但它會為您吸引來怎樣貪婪的、瘋狂的‘賓客’??!我已經(jīng)等不及要欣賞,當(dāng)理性的高塔被最卑劣的欲望摧毀時,那該是何等壯觀的景象了!”
說完,他像完成了一場盡興的獨白,心滿意足地飲盡殘酒,如一抹融入陰影的幽靈,悄然消失在喧鬧的酒館人群中。
博士獨自坐在原地,遍體生涼。酒神的話語如同加密的毒咒,他雖無法完全破譯,但那彌漫的惡意、即將降臨的災(zāi)難感,已足夠讓他心生警兆。
此地不宜久留,博士起身掀開門簾,步入寒風(fēng)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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