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jīng)強制入伙,博士也不拿他們當外人,帶兩人參觀了自己尚未完工的“匠心手作”(真的是手搓)小漁船:“原本圖紙設計的是遠洋捕撈船,但是,你們也看到了,這里的條件和材料實在有限,只能大幅度縮小尺寸,簡化結構。好在,我們也不需要裝載太多人?!?/p>
說著博士評估了一下人數(shù):從五個增加到七個。嗯,還好,沒有超載。
伊比利亞沒落之后,整個國度的工業(yè)體系發(fā)生了斷崖式的倒退,棘刺在日常生活中,早已見慣了人們用各種不同顏色、質(zhì)地的碎布頭拼接在一起縫制衣服的景象——而眼前這艘船,就給了他類似的、一種強烈而心酸的“拼湊感”。
龍骨似乎用的是碳化蜆木,這種木材質(zhì)地極其堅硬,耐腐蝕性極強,難怪能在潮濕的造船廠里保存至今;而船側(cè)的護板和底部的船板,則明顯是由好幾種不同材質(zhì)、甚至不同顏色的金屬板材拼接而成(顯然是因為湊不齊足夠數(shù)量的同種材料),為了保持船體的平衡與穩(wěn)定,博士在設計時特意做成了對稱結構……
棘刺的腦海中并沒有“廢土美學”或“蒸汽朋克”這類概念,但這艘凝聚著智慧、卻又處處透著資源匱乏窘迫的漁船,在他眼中,仿佛就是整個伊比利亞文明在“大靜謐”后艱難求存、在廢墟中掙扎的具象化體現(xiàn)。它既彰顯著一種不屈不撓的堅強生命力,又彌漫著一種令人鼻酸的、屬于一個輝煌時代逝去的悲涼。
“您如此大費周章地造船……是為了出海捕撈海嗣嗎?”不知道為什么,一見到博士,結合那具裝著海嗣化尸體的棺材,棘刺的腦子里就忍不住勾勒出一個“對未知生物充滿狂熱研究欲望的瘋狂科學家”形象,“為什么需要那家伙當信號放大器?”
“我撈那玩意干什么……我不做人體實驗!”博士意識到棘刺想到哪里去了,頓時感覺自己的風評救不回來了,“我要找一艘沉船。”
棘刺一時不能理解這和“信號放大”有什么關系:“沉船……?”
考慮到如果不解釋清楚,棘刺可能會每天琢磨著逃跑(順便把極境救走),制造出額外的麻煩,博士決定給他說道說道,“那是一艘舊文明的船……”
然后博士把舊文明“無條件救援遭遇海難船只”的準則,以及自己的行動計劃說了一遍。
“現(xiàn)在的問題出在我們這邊?!辈┦浚骸拔覀儼l(fā)送出去的信號,覆蓋范圍太小了。這就意味著,如果我們想要確保‘羅德島號’能夠接收到信號,就必須駕駛這艘小船,接近它沉睡的深海區(qū)域——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棘刺欲言又止,顯然認為這一計劃異想天開——這種表情博士已經(jīng)在其他干員臉上見怪不怪了,也不多做解釋,反正事實會證明一切。
“你實在無聊的話,就去研究一下那個人吧,”博士決定把何塞交給棘刺,用好奇心拖住他,以免他帶著自己的信號放大器跑路,“他是馬納瓦拉的深海教徒,在瀕死前與海嗣的組織進行了融合。我在研究有沒有可能讓他恢復理智,或者至少不繼續(xù)海嗣化——但我最近忙于造船,實在抽不出太多時間專門研究他?!?/p>
棘刺:……你還說不做人體實驗?
阿米婭察覺到博士的意圖,又看出棘刺對自己的戒備最輕,便主動走上前,熱情地拉著棘刺的衣袖,帶他去看何塞的棺材:“博士調(diào)配了一些理智穩(wěn)定劑,定期注射可以讓他安靜一段時間,但好像產(chǎn)生了藥物依賴性……”一旦停止注射,何塞就會變得異常暴躁,開始新一輪的“哐哐”敲棺材。
理智穩(wěn)定劑是在“繭化晉升”中維持人性的基礎藥劑,但針對不同種族、不同特性的干員,PRTS還建議了不同的化合物補充(比如阿米婭的“β-龍葵酯酸汀”),雖然都是聞所未聞的結構,但隨著配方解鎖,其中一些已經(jīng)可以開始嘗試合成。
其中PRTS推薦給斯卡蒂的“α-左旋阿托胞苷”,其理論作用機制,在博士看來,很可能適用于抑制海嗣化,但是因為斯卡蒂的信賴值不高的緣故,配方尚未解鎖,博士只好把結構式發(fā)給了萊茵生命委托合成(鑒于這里沒有實驗室),至于什么時候能用上,只有等繆爾賽思的進度,以及找回羅德島有了實驗設備后再看了。
果然,一聽到涉及未知生物、藥物實驗和可能的人性殘留這些關鍵詞,棘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之前那點不滿和疑慮立刻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可以通過測試不同神經(jīng)毒素的麻痹效果,來觀察它們對海嗣細胞活性的抑制程度嗎?”他立刻提出了一個聽起來就很有“棘刺風格”的實驗思路。
阿米婭:……
她默默地、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具堅固的金屬棺材,在心里為何塞點了一根小小的蠟燭。
……
格蘭法洛,那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禮拜堂內(nèi)。
新的一天,流明照例把禱告大廳、告解室和檔案室都打掃了一遍,又檢查了長椅有沒有開裂、長霉的狀況,一一修繕完畢后,終于還是陷入了無事可做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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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居民很少會主動來禮拜堂。并非人人都像鎮(zhèn)長蒂亞戈那樣,因為曾經(jīng)的伴侶被審判庭帶走而對懲戒軍乃至整個伊比利亞官方體系深惡痛絕,但在審判庭的高壓統(tǒng)治下,真正還保持著虔誠信仰的人,也確實沒有幾個了。
因此,幾天前他剛開門就見到外面有人等候時,才會感到那樣意外。
通常,在這種無所事事的時候,他會拿出父母留下的、字跡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工程筆記,一遍遍地閱讀,想象著他們當年在宏偉的“伊比利亞之眼”燈塔上,為了國家的復興而辛勤工作的場景。但今天,他卻有些心神不寧,筆記上的公式和圖表仿佛都變成了無法理解的亂碼。
上次那兩位奇怪的外鄉(xiāng)人離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