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短,分量卻重。
“然后呢然后呢?”
雷玉華聽得入了神,身子往前傾,追著問,
“舅舅舅媽有了新房子,后來呢?是不是就有了柒柒妹妹?”
“是嘍!”
許村長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
“后來琳妹子就懷上了!水生那高興勁兒,見天咧著嘴笑!柒柒丫頭落生的時候,白白凈凈,隨了琳妹子,打小就招人稀罕!一家三口,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有滋有味!琳妹子教書,水生打獵種地,小院里飄著飯香,柒柒丫頭在院子里跑來跑去,銀鈴似的笑聲能傳老遠(yuǎn),滿村兒人都羨慕著呢!”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覺地、齊刷刷地投向了窗根底下那個纖細(xì)的身影。
周柒柒依舊垂著眼睫,但嘴角卻也輕輕地向上勾了一下。
她的腦海里,這段幸福生活的和回憶異常清晰。
那是原身短暫童年里最無憂無慮、最幸福的時光,是支撐她走過后來無數(shù)艱難歲月的唯一光亮。
此刻,作為承載了這份記憶的人,周柒柒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純粹的幸福感。
而周淑華的目光此刻,也粘在周柒柒身上,貪婪地看著,仿佛怎么也看不夠。
那目光里有濃得化不開的疼惜,有失而復(fù)得的巨大慶幸,更有著深不見底的、無法言說的愧疚。
雖然這孩子現(xiàn)在不肯認(rèn)她,連個眼神都不肯給,但這可是建邦的血脈??!
是弟弟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也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寄托了。
她胸口堵得厲害,又酸又脹,只能死死咬著下唇,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再哭出聲來驚擾了她。
雷玉華不忍心看母親這樣,一邊握著母親的手,一邊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問村長道:
“村長大叔,后來呢?舅舅舅媽那么好,后來咋樣了?”
許村長臉上的笑一下子沒了,像被霜打蔫的茄子,重重嘆口氣:
“唉!老話說好人不長命??!柒丫頭六歲那年,咱這地界兒鬧霍亂”
他搓了把臉,聲音沉下去:
“水生兩口子,就那會兒去了趟鎮(zhèn)上,不知咋地就染上了!那可是要命的瘟病,誰不怕?沒人敢沾邊兒。兩口子把自己鎖在屋里,就就把柒柒丫頭往我家門縫里一塞,讓我家?guī)兔φ湛粗!?/p>
屋里空氣一下子凍住了。
那一年的霍亂,臨近的幾個村子都死了不少人,大家現(xiàn)在鄉(xiāng)下,都還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