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遞上了一道親手寫下的新藥方。
“陛下龍體勞乏,舊咳不愈,恐是肺燥之癥。此方以紫菀、款冬花為主,潤肺下氣,輔以甘草霜與蜜炙百部清熱化痰,溫而不燥,或可一試?!彼穆曇羧岷投Ь?,聽不出半點鋒芒。
周尚宮接過藥箋,見上面的藥材皆是尋常溫補之物,并無半分兇險,這才稍稍安心。
她未曾察覺,在藥箋的背面,幾行用干透的米漿寫下的暗語,在炭火的微光下幾不可見——“東宮乳母姓王,壬午年曾掌浣衣局灶房?!?/p>
“有勞尚宮代為呈稟。”蘇菱微微微垂首。
隨后,她又看向身后的孫寶兒,這是她從冷宮帶出來的另一個心腹丫頭,手腳麻利,心思縝密。
“寶兒,你跟著去尚藥局,務(wù)必親眼看著此方熬制,不可假手于人。藥成之后,用此印封罐。”
她遞過去一枚小小的火漆印,上面刻著三個字:冷宮蘇。
這印記,既是她的身份,也是她的挑釁。
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碗藥,來自他曾經(jīng)最厭棄的地方,來自他親手打入塵埃的廢人之手。
午后,藥汁熬成,濃郁的藥香彌漫開來。
蘇菱微親自用漆木托盤捧著那只封了口的瓦罐,跟隨周尚宮來到御書房外。
她靜立于白玉階下,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裙在漫天風(fēng)雪中顯得格外單薄,可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如一株雪中的孤松。
蕭玦正在批閱北疆加急戰(zhàn)報,明黃的龍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冷峻。
他透過窗格,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纖瘦卻倔強的身影。
沉默了許久,他才放下朱筆,聲音里聽不出喜怒:“讓她進來?!?/p>
殿內(nèi)暖意融融,蘇菱微捧著藥罐,目不斜視,跪于御案之前。
蕭玦的目光如鷹隼般落在她身上,又緩緩移到那只蓋著“冷宮蘇記”火漆印的藥罐上,眸色愈深。
“你想用這碗藥,換什么?”他開門見山。
“臣妾不敢?!碧K菱-微垂眸,“只為分憂。”
“分憂?”蕭玦冷笑一聲,殿內(nèi)的氣壓瞬間降至冰點。
他朝身旁的內(nèi)侍總管使了個眼色。
總管立刻上前,取來一只銀制小盞,小心翼翼地揭開封條,倒了半盞藥汁。
試藥,是宮中最尋常不過的規(guī)矩。
然而蘇菱微卻在此時抬起了頭,直視著龍椅上深不可測的帝王,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陛下若疑臣妾下毒,大可召太醫(yī)院院判張仲元當場驗藥?!?/p>
她竟敢預(yù)判他的心思,甚至連人選都替他想好了。
蕭玦的他倒要看看,她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準?!?/p>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太醫(yī)院院判張仲元便被“請”到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