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元這個名字如同一根淬了冰的鋼針,瞬間刺入蕭玦的耳膜,讓他因病而起的煩躁剎那間凝固。
他捏著眉心的手猛然頓住,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眸驟然一沉,銳利的鋒芒仿佛要穿透眼前昏暗的宮燈。
他一字一頓,聲音里裹挾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傳朕旨意,八百里加急,命押送官無論如何,將張仲元給朕帶回來?;钜娙?,死……要見尸!”
圣旨下達(dá),快馬絕塵而去。
然而,僅僅過了一日,消息便如同一道奔雷傳回了紫禁城——張仲元,暴斃于流放途中。
當(dāng)那口薄皮棺材被抬入義莊時(shí),一股若有似無的腥甜惡臭便彌漫開來。
孫寶兒用一袋沉甸甸的金錁子買通了看守的仵作,趁著夜色,獨(dú)自一人溜進(jìn)了陰森的停尸房。
燭火搖曳,映照著棺中那張已經(jīng)發(fā)青的面孔,尤其詭異的是,張仲元的口鼻處,正有絲絲縷縷的黑血凝固其上,仿佛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孫寶兒強(qiáng)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用特制的銀鉗撬開了張仲元僵硬的下顎。
一股更為濃烈的腐敗氣息撲面而來,他屏住呼吸,將燭火湊近——只見那舌根深處,已然潰爛成一片模糊的血肉,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紫色。
這絕非一日之毒!
孫寶兒心頭巨震,這正是長期微量服用青鸞子,毒素日積月累,由內(nèi)而外侵蝕臟腑的最典型特征!
他不敢耽擱,連夜將所見回報(bào)給了蘇菱微。
昏黃的燈光下,蘇菱微聽完他的描述,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果然如此。
滅口,又是這種熟悉的、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手段,與當(dāng)年那個被投入井中,尸身浮腫的李嬤嬤如出一轍!
“阿丑?!彼曇羟謇涞貑镜?。
角落里,一個沉默的身影應(yīng)聲而出。
“將孫太醫(yī)描述的尸檢之狀,一筆不差地繪成圖譜?!彼D了頓,眸光凜冽如刀,“再附上一行字:同一配方,三人受害:李嬤嬤、王乳母、張仲元。幕后之人,欲封三張嘴。”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只待一個完美的時(shí)機(jī)。
蕭玦的咳疾恰在此時(shí)復(fù)發(fā),終日里煩悶不堪,動輒斥責(zé)宮人。
蘇菱微知道,機(jī)會來了。
她召來心腹周尚宮,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
是日,蕭玦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折,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臉色漲紅,他煩躁地將一本奏折摔在地上。
周尚宮連忙捧著一盞溫?zé)岬拇ㄘ愌├鏈锨?,一邊替他順氣,一邊仿佛不?jīng)意地嘆了口氣:“陛下息怒,龍?bào)w為重。說來也怪,奴婢近日聽聞,那冷宮舊婢柳綠,竟是徹底瘋癲了,嘴里總念叨著些胡話,說什么‘東宮的奶娘不該死’,真是晦氣?!?/p>
“你說什么?”蕭玦的咳嗽聲戛然而止,他驟然抬眼,那目光像是鷹隼鎖定了獵物,凌厲得讓周尚宮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