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油燈來?!碧K菱微吩咐道。
云雀兒立刻捧上數(shù)盞油燈,依次擺放在供桌上。
然而,蘇菱微卻并未立即點燃,反而轉(zhuǎn)身,目光如炬地掃過那幾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族老。
“今日我來,不是要你們認(rèn)錯——蘇家的錯,罄竹難書,不是幾個頭就能抵消的?!彼穆曇舳溉话胃撸瑤е环N令人心悸的威嚴(yán),“我是要你們親眼看著,什么叫‘?dāng)喔?!?/p>
話音未落,她從袖中取出一卷厚厚的紙冊,用力甩在墻上。
賈文書早已謄抄好的《蘇氏罪錄》副本,洋洋灑灑,每一頁都記錄著一條被蘇家踐踏的生命,一樁被權(quán)勢掩蓋的罪惡。
“這,”她指著那份罪錄,“才是你們蘇家真正的族譜!”
緊接著,她對門外喊道:“云雀兒,帶他們進來。”
殿門再次被推開,云雀兒領(lǐng)著十余名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少年少女走了進來。
他們都是曾被蘇家迫害、販賣、虐待致死的仆役子女,如今被蘇菱微一一尋回,安置在京郊。
他們眼中帶著怯懦,卻又有一絲被壓抑許久的火焰。
蘇菱微讓他們在祠堂正中列隊而立,直面那些冰冷的牌位。
“長老們,看清楚了,”她一字一句,聲如金石,“這些人,這些被你們視為豬狗、隨意買賣的生命,才是你們最該祭拜的冤魂!”
蘇婉柔的死訊,是在當(dāng)天深夜才由官方驛報確證的。
自盡于驛站,一尺白綾,保留了最后的顏面。
蘇硯之最后一次來到瓊?cè)A殿,長夜寒涼,他終于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淚如雨下:“妹妹……我……我還能做什么?”
蘇菱微沒有去斥責(zé)他的軟弱。
她走過去,親手將他扶起,看著這個血緣上與她最親近的男人,輕聲道:“活下去,寫下來?!?/p>
她將一方硯臺放入他的手中,觸手溫潤。
硯臺底部,刻著兩個古樸小字:明心。
“把母親的日記續(xù)成一本書,告訴世人,一個女人是如何在那樣的黑暗里,偷偷教她的女兒識字,教她何為風(fēng)骨,何為不屈。把蘇家的罪惡寫下來,把那些被遺忘的哭聲寫下來?!彼曋难劬?,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哥,你不是蘇家的兒子,你是蘇母的兒子?!?/p>
蘇硯之握緊那方硯臺,滾燙的淚水落在冰冷的石面上,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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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子時。
京城百姓在睡夢中被一陣喧嘩驚醒,只見北城方向火光沖天,將半邊夜空都燒成了橘紅色。
無數(shù)人奔走相告,待趕去查看,才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燃起熊熊烈焰的,竟是百年望族蘇家的祠堂!
烈焰翻滾,吞噬著梁柱,將那些刻著“功名”與“榮耀”的牌匾燒得噼啪作響。
火光之中,一道纖瘦的身影佇立于祠堂門前,任憑熱浪撲面,衣袂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