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尸三日后,一道圣旨破空而至,準蘇菱微扶母親靈柩,歸鄉(xiāng)安葬。
蘇家祖墳位于京郊西山,寒風凜冽,枯枝覆雪。
一眾族老與士紳早已等候在此,他們神色復(fù)雜,敬畏與猜忌交織,看向那輛由禁軍護送的素白馬車,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獸。
蘇菱微一身縞素,自車上緩緩而下。
她的面容在鉛灰色的天幕下,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雙眼眸,沉靜如千年寒潭,深不見底。
她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走向那片早已為母親備好的空地,旁邊便是她父親,蘇丞相的衣冠冢。
真是莫大的諷刺,生前怨偶,死后竟要同穴。
就在此時,人群中走出一位婦人,是蘇家的遠親金氏。
她手中捧著一個塵封的紫檀木盒,走到蘇菱微面前,聲音嘶啞:“菱微,這是你母親少女時期的書信集,我一直替她收著。她說,若有一日她不在了,便交給你?!?/p>
木盒打開,泛黃的信箋散發(fā)出陳舊的墨香。
蘇菱微的指尖輕輕拂過,最終抽出了最上面的一封。
信上字跡飛揚,帶著少女獨有的桀驁與銳氣,一行字灼痛了她的眼——“寧為斷骨蘭,不作依藤草”。
一句話,道盡了母親一生的悲劇。
她本是傲骨嶙峋的蘭,卻被強行嫁入蘇家這片泥沼,被逼著依附一棵早已腐朽的藤。
周圍的士紳族老們伸長了脖子,看清那行字后,皆是面色一變,默然無語。
他們仿佛第一次認識那個在蘇府后院里沉默消磨、最終含恨而終的林氏。
蘇菱微將信箋小心翼翼地置于預(yù)備好的墓碑前,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如碎冰撞玉:“娘,您的名字,不該由他們定義?!?/p>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蘇硯之臉色慘白,發(fā)冠歪斜,踉蹌著奔來,他身上那件華貴的錦袍在風雪中顯得格外狼狽。
“妹妹!”他氣喘吁吁,眼神躲閃,欲言又止。
蘇菱微冷眼瞥他,目光如刀。
蘇硯之被她看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將手往袖中縮了縮。
然而,那一個微小的動作,卻沒能逃過蘇菱微的眼睛。
“袖子里是什么?”她冷聲問。
蘇硯之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不是因為悔恨,而是因為恐懼。
他顫抖著從袖中掏出一封蠟封的信件:“是……是父親……父親讓我代筆寫給陛下的求情信,他說……他說只要陛下息怒,蘇家愿意獻出所有家產(chǎn),只求能為他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