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明,工部衙門前的青石階已被夜露浸得發(fā)黑。
百官尚未列班,但值宿的吏員早已聚在廊下,交頭接耳。
誰也沒想到,今日
續(xù):工部堂前的活證據(jù)(下)】
紅印公文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道預示審判的符咒。
裴元衡的親信立于階前,紫袍玉帶,趾高氣昂。
他手中那紙禮部文書仿佛不是律令,而是刀鋒,直指江晚咽喉:“國子監(jiān)生江行之,越權擅動民夫、私調(diào)物料,修筑未批工程,擾亂地方綱紀,依例當押送聽訓,不得延誤!”
四周目光如針,刺向那個孤身立于石階中央的青年監(jiān)生。
她衣衫粗陋,右腿微顫,鞋尖沾泥,袖口還殘留著昨日連夜趕路時被荊棘劃破的裂痕。
可她的脊背挺得筆直,如通一桿插進青石縫里的旗。
面對來勢洶洶的問責,江晚沒有爭辯,沒有跪地求饒,甚至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她只是緩緩抬手,探入懷中。
眾人屏息。
下一瞬,一張泛黃紙頁被輕輕抽出——邊緣略顯磨損,但正中一枚朱紅大印赫然在目:工部巡按·應急搶險授權書(副本)。
“學生奉御史監(jiān)場之命,在通州危局下啟用空白簽押文書補填此證?!彼曇羟謇淙缛獡羰?,“五日前,洪水距堤頂僅三尺七寸,百姓哭嚎徹夜。若等禮部批文層層轉(zhuǎn)遞,如今墳頭早該長草?!?/p>
她將文書雙手呈上,動作恭敬卻不卑微。
李崇文接過細看,銀眉越鎖越緊。
那印章確系工部巡按專用,騎縫印、流水編號皆無誤。
雖有補填痕跡,但內(nèi)容與當日緊急奏報完全吻合,且經(jīng)御史副使聯(lián)署畫押。
“哼?!崩仙袝湫σ宦暎瑢⑽臅鴶S回那禮部差官懷里,“禮部管的是四書五經(jīng)、祭祀典儀,何時也管起河防搶工來了?通州百姓是陛下子民,不是你們案頭上的條陳!此事,本官讓主——江生所為,合情、合理、合規(guī)!”
一句話,擲地有聲,震得那差官面色鐵青,卻不敢再言。
午時鐘響,朝廷特使整裝出發(fā),重勘通州堤防實況。
江晚獲準隨行,身份由“嫌疑待查”變?yōu)椤凹夹g參議”,卻仍被拒于議事廳外。
她也不爭。
獨坐廊下石凳,風吹裙裾,她靜靜望著庭院深處那一排排密報飛傳的驛馬影子,指尖輕叩膝上油布圖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