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夫們迅速行動。
厚重的車廂木板被拆下,用粗竹索串聯(lián)成橋面,牢牢綁死在殘存的橫梁上。
火油潑灑而下,一點火星擲入,轟然騰起丈高烈焰,橘紅火舌舔舐晨霧,照亮了山谷兩側(cè)密林深處。
剎那間,幾道黑影猛地后撤,踩斷枯枝的聲音清晰可聞。
江晚立于火光邊緣,風吹動她的衣袍獵獵作響,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
她望著那幾處晃動的樹影,聲音清冷如冰泉擊石:
“他們不敢明殺,只敢設(shè)‘意外’。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什么叫‘算無遺策’?!?/p>
火光映照下,她緩緩踏上新搭的浮橋,腳步堅定,一步未停。
身后,沈十三默默策馬跟上,眼中最后一絲輕視悄然褪去。
三日后,車隊終于駛出山道,京城輪廓遙遙可見。
江晚在顛簸的車廂中取出隨身賬冊,一頁頁翻檢工料清單——這是她每日親記的支出明細,一筆不差,連一顆鐵釘都登記在冊。
指尖忽頓。
某頁紙角邊緣,有一圈極淡的墨痕,似曾被水浸潤又晾干。
若非她習慣用左手翻頁,指腹敏感異常,幾乎無法察覺。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礬水筆,在痕跡處輕輕一抹。
墨色浮現(xiàn)——一行蠅頭小字赫然顯現(xiàn):
“左利者,非男子也。驗其盥洗習慣?!?/p>
空氣驟然凝固。
江晚呼吸未亂,心跳卻沉如擂鼓。
這字跡陌生,但手法熟悉——是驛館竊案當晚的手法!
那夜她宿于通州官驛,次日發(fā)現(xiàn)箱籠被動過,卻未失物。
她以為只是例行搜查,未曾深究。
原來對方根本不在奪物,而在種禍!
他們早已懷疑她是女子,更在她文書之中埋下“證據(jù)”,只待時機成熟,一舉揭發(fā),毀她于無形。
她不動聲色,指尖一寸寸撫過紙頁,確認無其他暗記后,緩緩將其撕下,投入炭爐。
火舌卷住紙角,灰燼如蝶般升起。
她另謄副本三份,筆跡分毫不差。
一份藏入鞋底夾層,一份塞進發(fā)髻假髻夾縫,最后一份,悄然放入沈十三贈予的藥囊暗格——那是個繡著皇城司暗紋的青布小袋,說是治她腿傷的外敷藥,實則可能是監(jiān)視之物。
她將它留下,如通留下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