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驛道泥濘。
一輛青帷馬車靜靜停在斷裂的棧橋前,車輪深陷濕土,仿佛被大地死死攥住,不愿前行。
江晚拄杖下車,右腿舊傷隱隱作痛,她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只將目光冷冷投向那歪斜欲墜的木梁。
斷口參差,繩索齊刷刷斬斷,切面光滑——絕非風(fēng)雨侵蝕所致。
“人為破壞?!鄙蚴硐埋R,黑袍裹身,眉宇間寒意如刀。
他抬手一揮,兩名皇城司探子已縱身躍出,悄無聲息地探入前方密林。
“繞行山脊小徑?!彼吐曄铝睿Z速極快,“此處不宜久留?!?/p>
其余隨從立刻行動,護車調(diào)頭。
然而就在此時,江晚忽然開口:“不,走原路?!?/p>
聲音不大,卻像一柄鐵錐鑿進眾人耳中。
沈十三猛地轉(zhuǎn)頭:“你可知這橋后有多少埋伏?若他們引火焚林、推石斷路,你我皆會葬身谷底!”
江晚沒看他,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向橋下湍急的暗流:“若我今日‘意外’墜河,通州之事便再無人證。”
風(fēng)掠過她的發(fā)梢,露出額角一道淺疤——那是五年前滅門夜,刀鋒擦過骨肉留下的印記。
她眼底沒有懼色,只有冷得近乎殘酷的清醒。
“他們要的不是我的命,是工程中斷,是證據(jù)湮滅。”她聲音低而穩(wěn),“只要堤不成,百姓仍困于水患,趙德昭之流便可繼續(xù)欺上瞞下,裴元衡也能安坐高堂。可我不能輸……現(xiàn)在不能,永遠不能?!?/p>
沈十三盯著她,眸光劇烈閃動。
這個女子,明明瘦弱得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偏偏站得比誰都直。
她不是在賭命,她是在用命布局。
片刻沉默后,他冷笑一聲:“好,那就讓他們看看,什么叫‘求仁得仁’?!?/p>
江晚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下令:“拆車廂厚板,以竹索穿連,作浮橋!再取火油涂邊,點燃照明!”
民夫們愣住,這等奇法聞所未聞。
但見她親自執(zhí)斧劈木,動作利落,無人敢怠慢。
數(shù)十塊厚木板很快被串聯(lián)成一座簡陋卻牢固的浮橋,橫架于斷橋之間。
火油潑灑邊緣,一點火星落下——轟然燃起兩道火龍,沿著橋沿熊熊燃燒,照亮整片山谷。
火光映照下,林中傳來細(xì)微響動,幾道黑影倉皇后退,隱入黑暗。
有人試圖投擲火把引燃浮橋,卻被早有防備的皇城司弓手一箭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