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婷的記憶深處,姥爺?shù)脑岫Y始終是一段揮之不去的陰霾。那時她年僅兩歲,對生死的概念還十分模糊,可葬禮上那沉重壓抑的氛圍,卻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幼小的心靈之中。
綏化農(nóng)村的喪葬習俗,總是透著一股莊重與神秘。人一旦離世,尸體便會被安放在棺材里,于自家院子中停放三天三夜,直至入土為安。那口棺材,通體漆黑,穩(wěn)穩(wěn)地停放在院子中央,猶如一頭沉默的巨獸,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氣息。白天,陽光還能驅(qū)散些許恐懼,可一到天黑,整個院子就被詭異的寂靜所籠罩,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黑暗紗幕所籠罩,讓人不寒而栗。大家都早早地躲進家里,緊閉門窗,仿佛這樣就能將恐懼拒之門外。
年幼的小婷,雖然不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也能感受到周圍大人的悲傷與緊張。她總是緊緊地依偎在家人身邊,不敢隨意走動,生怕一不留神,就會被黑暗中的未知吞噬。
葬禮的第三天深夜,萬籟俱寂,整個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小婷的大哥卻突然被一陣強烈的尿意憋醒,他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識還處于半夢半醒之間。屋內(nèi)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勉強照亮了周圍的輪廓。他打了個哈欠,雙腿有些發(fā)軟地從溫暖的被窩里鉆出來,摸索著穿上鞋子,嘴里嘟囔著:“這大半夜的,真不想起來?!?/p>
農(nóng)村的夜晚,沒有城市里的燈火輝煌和車水馬龍,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像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將整個村子包裹得嚴嚴實實。小婷的大哥打著哈欠,順手在床頭摸了個手電筒,打開開關(guān),那昏黃的燈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微弱,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一陣冷風撲面而來,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瞬間清醒了幾分。
院子里的地面坑洼不平,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眼睛不時警惕地看向四周。月光下,院子里的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那棵老槐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長長的,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周圍安靜極了,只有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沙沙沙”,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跟著他。
走著走著,他突然感覺背后涼颼颼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朝著院子角落的廁所走去。解決完生理需求后,他如釋重負地站起身,正準備離開,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院子里的那口水井。
月光下,井邊靜靜地站著一個人影。
他心里猛地一驚,瞌睡蟲一下子全跑沒了。這么晚了,誰會在井邊呢?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心臟開始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人影,大氣都不敢出。
隨著他慢慢地靠近,恐懼也如潮水般在他心中蔓延開來。因為他發(fā)現(xiàn),那個人影的背影竟如此熟悉,像極了他剛剛?cè)ナ赖睦褷敚∷碾p腿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想要轉(zhuǎn)身跑回屋里,可雙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冷汗從他的額頭不斷冒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每一口空氣都像是帶著冰碴,刺痛著他的喉嚨。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這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錯了!可他的眼睛卻無法從那個人影上移開,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吸引住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個人影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借著微弱的月光,小婷的大哥看清了那張臉,正是他姥爺!姥爺?shù)哪槕K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小婷的大哥只感覺頭皮發(fā)麻,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到頭頂,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想要尖叫,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小婷的大哥連滾帶爬地沖進屋里,“砰”
的一聲用力關(guān)上房門,仿佛這樣就能將那可怕的身影隔絕在外。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慌亂。
“怎么了這是?”
小婷的父母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醒,急忙從床上坐起來,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小婷也被吵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小聲問道:“大哥,發(fā)生什么事了?”
小婷的大哥結(jié)結(jié)巴巴地把剛才在院子里看到的一幕說了出來,聲音還帶著明顯的顫抖。“我……
我真的看到姥爺了,就在井邊,他還對著我笑……”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恐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