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宏見硯春鬼著臉,搶去絹荷手里的茶吃。
狠剜他一眼,再走至硯昭跟前見禮,因曉三哥多嚴(yán)厲,話不覺心翼翼的:“表弟得進(jìn)國子監(jiān),我特來慶賀,三哥素日這時應(yīng)已去衙府,如曉得在,豈會不請哩!”
秦硯昭不置可否,淡應(yīng),越過他至桌前,饒有興味看蕭荊遠(yuǎn)片鴨,不去拿盤里現(xiàn)成的餅兒,而是拈起薄薄一片鴨肉放進(jìn)嘴里。
恰廚房婆子端熬好的鴨湯來,揭開蓋,湯清鮮而不淡薄,味濃厚而不油膩,一眾圍桌歸坐,絹荷去取白瓷碗來,用勺舀了擺各主子面前。
硯春已狼吞虎咽把一個裹好的面餅吃去大半,見硯昭那般,當(dāng)是什么新奇的吃法,也拈片嚼,半晌笑道,淡而無味,不如面餅里夾了,沾上甜醬等吃口濃烈。
秦硯昭看他,語氣難得很柔和:“你這個毛燥性子,可曉得通知萬事,最需刪繁就簡,返璞歸真的道理,吃亦如此,這鴨肉一片,你細(xì)嚼慢咽它,便能品出些門道來?!?/p>
“其肉嫩汁肥無草腥氣,應(yīng)甄選的南京湖鴨,滋味鮮甜,隱有果香,定以桃杏李木當(dāng)柴,果木堅硬久燃,適宜用泥爐膛內(nèi)掛壁炙烤,而擅此法者,僅流傳于京師。再瞧這鴨皮比旁家更鮮艷紅亮,所食更多幾分焦酥香脆,想必上糖色時,增調(diào)入大紅浙醋、白醋,又抹玫瑰露酒染色添香,而這三樣在南方廣東,是市井百姓常用之物,這位師傅。。。。。。!”
秦硯昭頓了頓道:“這位師傅想必是打南邊來,卻在京師學(xué)得一手烤鴨好手藝?!?/p>
“。。。。。。。!”
氣氛有些詭異!
一眾鴉雀無聲,舜鈺暗自吃驚,硯宏滿臉膜拜,硯春則聽得云出霧繞,一只竹筷兒,從手心里掉桌上,猶不自知。
倒是蕭荊遠(yuǎn)抱拳作揖,率先開了口:“這位爺猜得準(zhǔn),我是廣東清遠(yuǎn)縣人,來京師足三年,今年初從全聚樓抽身,用攢的微薄本錢,盤下東北城角王姑娘胡同一家鋪子,做烤鴨買賣,因那里來往多是清遠(yuǎn)鄉(xiāng)客,便依著他們口味改良,與旁處確是有所不同。”
秦硯昭笑了笑,又問:“你可是在容滄海的武館練過拳腳?”
蕭荊遠(yuǎn)臉色大變,瞬間又復(fù)平靜,語多敷衍,只學(xué)過皮毛而已。便再不愿多言半句,把刀具收拾進(jìn)食盒里,就要告辭。
硯宏遂也不留,命秦貴去取食錢給他,又多給了幾百錢打賞,那蕭荊遠(yuǎn)忙作揖相謝,接了錢自去不提。
硯春這時還過魂來,直接拿手再盤里又拈一片鴨肉,放嘴里細(xì)嚼,努力回味,半晌放棄,撓著額頹喪道:“實在無三哥神機妙算的本事,我原還夸自個長著個富貴舌頭,卻是個嘗不出百味的豬口條。”
硯宏抬手給他腦門上一個爆栗,唬著聲嚇:“豬口條可是你的,還要這廢物作甚,不如把它割下煮了,再蕩壺酒來吃?!?/p>
眾人連硯昭皆都笑起來,靠墻立邊的丫頭廝用袖口捂著嘴,也偷偷的樂。
硯昭不落痕跡的瞄舜鈺,她一掃往日陰澀,邊口喝鴨湯,邊和硯宏低聲嘀咕著什么,不知怎地,就見不得她眉開眼笑、心情很好的模樣!
逐朝硯宏硯春冷笑:“你們當(dāng)我有包公之神么?如若真如此,我作何不去刑部或大理寺,再織造局混什么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