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揭精白面餅一片,攤于掌心,涂上赤醬,夾一片鴨肉、幾條蔥白、姜絲、黃瓜,嫻熟裹起,再默默遞到舜鈺面前。
舜鈺接過,輕嚼一口,鴨皮焦酥,鴨肉嫩軟,混著清甜爽脆,及隱隱辣味兒,委實不輸高檔酒樓的手藝,順帶的,她終于憶起這個人是誰了。
此人名喚蕭荊遠,現(xiàn)初開這家“憶香坊”的烤鴨店,二三年光景,一間門面翻成四層樓,日夜經(jīng)營,生意鼎盛時,百張桌椅無虛席,賺得盡是盆滿缽滿。
還曾奉旨入宮擺宴,得皇帝及后妃賞識??蓞s好景不長,被吏部尚書沈澤棠,安以謀逆治罪,凌遲處死。
此人被細剮三日,挨千刀,血流成河。即使如此。他始終痛嚎不絕,喊冤難止。
自此后,民憤四起,沈澤棠忠奸難辨。
而此時,他還是個不善言辭、衣裳破舊的老實青年。
“味如何?”硯宏用肩輕搡舜鈺一下,有些得意洋洋。
不習慣這份親密,舜鈺朝邊挪了挪,咽下口中之食,贊了幾句,狀不經(jīng)意問蕭荊遠,你刀功精湛,可是會武藝?
蕭荊遠愣了愣,直搖頭,只道原在莊家生活,常進山打些獐熊虎狼,為得防身,跟著老把式學了些拳腳,卻連京城的地痞都招架不過。
舜鈺盯著他的面龐,暗忖此人未必如表面這般老實,轉(zhuǎn)想與已何干,便打住話尾,倒是硯宏開起玩笑:“瞧他片鴨嫻熟,就一定有蓋世武功?你少鉆進書里不出,真以為有黃金屋、顏如玉不成?還是多與我去外頭廣見世面,眼力就不會淺顯成這般?!?/p>
話音落,就見舜鈺瞪他一眼,頰腮生紅,嘴兒油汪汪的,看著著實另人怦然心動,忍不住壯起膽抬手去搭少年的頸。
突得一陣骨軟筋麻,卻是舜鈺拿筷敲他的手指骨節(jié)處,可狠,一點情份不留。
“四表哥好自為之?!钡吐暰妫凵駝C凜。
硯宏果然不敢造次,心里滿腔又喜又憾,只得過過嘴癮:“今生緣份不夠,只與你修得表兄弟,來世若是女兒身,我定八抬大轎將你明媒正娶?!?/p>
雖玩話,竟莫名將幾許真心交付。
舜鈺哼一聲,半點未入耳中,倒把蕭荊遠暗瞄了會,見他連眼皮都不曾抬,平靜地往盤里擺一個裹好的鴨肉面餅。
“知你嫌棄我紈绔習氣?!背幒暧行┦洌萁酪豢邙喨?,話的含混:“那是不曾早些遇著你?!?/p>
這世上有一種人,情愛如流火,炙不過半日。
舜鈺與硯宏朝夕相對幾月,早看得透徹,欲要嘲笑他是個糊涂人,忽聽有人拍掌:“好?。±线h聞到香味,原是你倆在此快活,把我忘記也罷,怎連住一個院子的三哥也不請?”
鈺宏二人不防,吃了一嚇,扭頭去看,簾子打起,秦硯春跳了進來,身后又跟進一人,卻是秦硯昭,雙目爍爍將他倆打量,暗撇了下嘴。
硯宏見硯春鬼著臉,搶去絹荷手里的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