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嬤嬤遞過來個油紙包,拆開看,是四個木樨松穰卷兒,顯已冷透,泛起一層白豬油凍花,看著油膩膩的。
順道告訴舜鈺,這是六姑娘秦翦云偷偷讓留給她的。
肚餓人便氣短,也無了資格嫌棄,舜鈺含著淚不吭聲,慢慢吃了一個,又拈起另一個。
秦翦云,她在心底暗自記下。
舜鈺轉(zhuǎn)身進(jìn)院回房,但見絹荷,紫桐兩個丫頭坐臺磯上,正挑著繡香袋的花樣,還有秦硯昭身邊伺候的李瑞,馮祥四五個,有吃殺鬧象棋的,還有閑散扇火正烹茶的。
她抓住其中個廝,問可瞧到秦興或梅遜,不待話,李瑞已攥著一子“炮”,朝抄手游廊盡頭處指,笑嘻嘻的:“他二人呆那里許久,正學(xué)著爺也要讀書考功名哩?!?/p>
舜鈺點(diǎn)頭,抽過他手里的“炮”,棋盤落子,“將”吐出一字,心情頗好的轉(zhuǎn)身離開,背后有廝嘟嚷,不肯認(rèn)輸兒。
李瑞所言非虛,秦興與梅遜果然在,看背影兜頭搭腦的緊挨捱,專注的連她靠近都不曾察覺,怎么看都一副鬼鬼祟祟的。
“你們在看什么書?”舜鈺探過頭去,好奇的問。倒把秦興梅遜唬的怔住,差點(diǎn)把手里的書扔了。
秦興機(jī)靈,忙站起作揖,嘴里道:“是從專管采辦的吳勇那里得的,里頭畫的是佳人配才子,在這里看著耍。”
一邊朝梅遜擠眉弄眼的讓他趕緊藏了。
舜鈺愈發(fā)疑惑,似笑非笑的看看秦興,再朝梅遜一抿嘴兒:“在我面前裝神弄鬼,趁早把書給我,否則有你倆好果子吃?!?/p>
梅遜終歸老實(shí)忠厚,猶猶豫豫遞上,舜鈺接過,朝欄桿榻板處一坐,書是蓮青封面皮子,描著燙金人形,一出佳人秋千蕩,才子立墻頭馬上的風(fēng)情畫。
遂瞅一眼秦興:“此類如牡丹亭、西廂記的戲劇唱過數(shù)次,聽都聽煩膩了,你遮掩什么?”
秦興撓撓頭,嘿嘿笑兩聲,有些欲言又止:“看過的皆好。。。。。。爺你若喜歡最好不過。”
舜鈺翻始頁,娉婷寫首調(diào):郎在東來妾在西,少兩個不分離,自從接了媒紅訂,朝朝相遇把頭低,低頭莫碰豆花架,一朝露水濕郎衣。”
旖旎曖昧的風(fēng)情,讓人默念間,一縷魂兒飄蕩。
舜鈺素日里皆讀的正經(jīng)書,不由暗詫,原來世間還有如此撓人心的曲調(diào),忍不住一頁頁翻著,越翻,頰腮連耳暗染桃紅,內(nèi)里畫的可與封皮、與這調(diào)不符,竟是男女的春畫兒,面貌虛筆朦朧,卻把豐茹肥屯連那大物細(xì)細(xì)勾勒,清晰又委實(shí)夸張的很。
她暗瞟秦興同梅遜也在偷瞄她臉色,想著若是羞惱倒不像個男兒樣,逐佯自鎮(zhèn)定的看到末底,把書闔上,站起咳了聲清嗓,邊不屑道:“掛羊頭賣狗肉的,哪里好了?粗制濫造,你們是未見過唐先生的鴛鴦譜,配以題跋,書畫俱佳,那才是極好。。。。。。。!”
話音未落呢,竟溜眼瞟到秦硯昭不知何時,在自個房門檻前倚站,神情頗難形容,也不曉得立了多久,又將她的話聽了多少去。
手里的書冊頓如燙手山芋,索性擲向秦興,裝樣的跺了跺腳,朝秦興兩個訓(xùn)道:“你們私下傳閱罷了,勿要被我抓到,若再發(fā)現(xiàn),罰你們一個月例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