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興伸長脖頸張望,眼巴巴的不見舜鈺出來,再瞟眼梅遜,正爬上椿樹去掏雀兒窩,沒心沒肺的樣。
一只大鳥拍扇著羽翅咕咕亂叫,攪得他心煩意亂,表少爺來京城不久,若在這破落宅子里迷了方向,或撞上吸陽氣的魑魅魍魎,那他也脫不去責,往后甭想有好日子過。
這般一計較,撿起顆石子擲梅遜,喝他下來,自個則轉(zhuǎn)身朝斷墻里去,走快十數(shù)步,垂頭過一片豆花架,才直起腰,忽見人影一閃,定睛看,竟是舜鈺走了出來。
“爺怎去這么久,可讓齲心壞了。”秦興撫著心口,阿彌陀佛念一聲。
“里頭頗大,走得慢了些。”舜鈺含糊幾句帶過,率先朝胡同口賣餛飩雞的方向而去。
那攤子粗糙簡,無甚吃客,有兩三張半新不舊的木桌矮凳,隨意散擺,爐里火苗孳孳舔著黑底大鍋。
滿額皺紋的老漢穿破舊褐袍,正垂頭拉胡琴,嘶啞的弦歌斷斷續(xù)續(xù),更為周圍的蕭瑟之景,增添了幾許落敗之色。
他們圍圓桌落坐,秦興開口喊:“老兒,三碗餛飩雞,多澆紅椒油?!?/p>
“我那一碗兩滴紅椒油就好,最好加點酸筍開胃,打就偏食酸辣的?!彼粹暱戳丝蠢蠞h,又撇過眼去。
老漢原還慢慢地拉琴,忽得嘎然而止,起得有些急,身子趔趄一下,差點把胡琴扔了。
梅遜覺得有趣,撲哧笑出聲。
他才定定神,蹣跚的走至爐子跟前,揭開鍋蓋,往滾湯里下餛飩。
秦興四周掃了一圈,縮縮脖子大聲問:“老兒,這里瞧著實在荒涼,朝前再過一里即是布糧橋,你何不搬去那里,人多熱鬧宜做買賣?!?/p>
那老漢似沒聽到般,只管切切弄弄,稍后拿來四個油漬漬碟,盛著四樣蘸料,一碟烏醬油,一碟綠芫荽,一碟白蒜汁,并一大碗紅椒油。
擺桌上后才用被煙嗆過的嗓音,嘶啞的回話:“這里十分清靜,想來的人總是會等來的?!?/p>
“這老兒古怪!”秦興望著老漢背影,嘴里叨叨,梅遜卻見揭了鍋蓋,水霧繚繞出香味兒,嘴饞得等不及,索性幫著去把餛飩雞端過來,老漢手里的一碗給了舜鈺。
梅遜哆哆嗦嗦直呼燙手指,一碗給自己,一碗給秦興。
湯是用雞骨架熬的濃湯,除了鵝胖的餛飩,還加了不少的酸筍,熱騰騰的冒著熱氣。
舜鈺取過勺,調(diào)了蘸料,一聲不吭埋頭吃著,沒會兒眼眶就被辣的紅紅的,鼻子一抽一吸,淚都淌了下來。
秦興忙朝老漢又喚:“我家爺是個不能吃辣的,你盛碗餛飩湯來給他清清口。”
老漢依言端了碗湯來,舜鈺抬起頭來看他,眼里汪著水道:“我住正陽門金帽兒胡同秦太醫(yī)府中,那里有個市口,南來北往商戶頗多,是個做買賣的好去處,你若愿意。。。。。就去那里吧!”
老漢沒有言語,似喜非喜,背過身去,肩膀不知何故抖顫了一下,卻無人瞧見。
一聲銅鑼鏗鏘。
一銀頂,青檐黑帷四人抬暖轎沿大街過,轎身雕紋縷花,簾幕緊遮,前豎肅牌、旗、撐藍傘等十數(shù)人,后重兵把守,氣勢端嚴。
前有三兩迎面來往的黎民百姓,急忙避道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