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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劉斌的“暗示”（第2頁）

考察組走后，林辰?jīng)]回辦公室。他讓司機(jī)開車，去了城南的老劇院工地。上周他在部務(wù)會上提出，老劇院的翻新工程進(jìn)度太慢，要實地督查，張濤當(dāng)時就變了臉色，說“周市長有指示，讓按原計劃推進(jìn)”。

工地入口堆著一堆瓷磚，包裝上印著“優(yōu)等品”，但隨便拿起一塊，就能看到邊角有缺口。幾個工人蹲在地上抽煙，看到林辰過來，慌忙掐了煙想躲。

“別躲，過來?！绷殖街钢切┐纱u，“這就是你們用的材料？”

一個戴安全帽的年輕人支支吾吾：“是……是李經(jīng)理讓買的，說……說這樣省錢?！?/p>

“李經(jīng)理？李建國的侄子？”

年輕人點點頭，頭快低到胸口。

林辰走到劇院的外墻上，剛貼好的瓷磚用手一摳，就松了。底下的水泥層薄得像紙，露出里面的紅磚。“這樣的墻，能撐幾年？”他的聲音有點發(fā)顫，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憤怒。

“林部長別較真嘛。”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從工棚里鉆出來，是李建國的侄子李磊，手里把玩著一串紫檀手串，“這墻就是個面子工程，反正里面要裝隔音板，誰細(xì)看？周市長都點頭了，您就別為難我們這些辦事的了?！?/p>

“周市長點頭，就讓你們用劣質(zhì)材料？”林辰指著他的鼻子，“這是文化遺產(chǎn)，不是你們中飽私囊的工具！”

李磊臉上的笑僵了，收起手串，湊近林辰：“林部長，我知道你是趙部長的人，想在鏡州立威。但這兒不是你老家，強(qiáng)龍壓不過地頭蛇。老劇院的工程，李主任打過招呼，周市長也點了頭，你查下去，得罪的可不是一個人?！彼麎旱吐曇簦奥犝f省里要搞文化產(chǎn)業(yè)園？這么大的項目，總得有人幫忙牽線吧？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何必呢？”

林辰看著李磊那張得意的臉，突然想起劉斌的話。“會來事”“懂規(guī)矩”“互相幫襯”，這些詞像蒼蠅一樣，在他腦子里嗡嗡作響。老劇院的劣質(zhì)瓷磚，王海濤的空殼公司，劉斌的暗示，趙立東的“恩情”，周志國的勢力……這一切纏在一起，像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把他困在中間。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捂著嘴，快步走到工地外的垃圾桶旁，干嘔了幾聲。早上吃的小米粥混著酸水，灼燒著喉嚨。司機(jī)遞過來一瓶水，他擰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流下去，卻澆不滅心里的火氣。

回到市委大院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夕陽把常委樓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個巨大的驚嘆號。林辰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張濤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林部長，這是老劇院的材料增補(bǔ)報告，周市長批了，讓您過目。”張濤把文件遞過來，臉上堆著笑，“剛才省廳的劉主任給我打電話，說晚上有個飯局，讓我也一起去。他說王總是個爽快人，跟咱們鏡州有緣?！?/p>

林辰接過文件，翻開第一頁?！霸鲅a(bǔ)瓷磚5000塊，單價80元（含運輸費）”，后面附著的報價單顯示，市場價最多50元。他捏著文件的手指泛白，紙頁被攥出褶皺。

“我晚上還有事，不去了?！彼盐募旁谧郎希曇粲悬c沙啞。

“別啊?！睆垵郎惤徊剑瑝旱吐曇?，“劉主任特意交代，說這是趙部長的意思。您要是不去，我不好回話啊?！彼┝艘谎哿殖阶郎系钠髽I(yè)資料，“啟航公司的事，我聽說了。年輕人創(chuàng)業(yè)不容易，咱們能幫就幫一把，反正項目落在鏡州，肉爛在鍋里?！?/p>

林辰?jīng)]說話，走到窗邊。樓下的花園里，幾個老人在打太極，動作慢悠悠的，一招一式都透著股韌勁。他想起老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小時候遭過雷擊，樹干裂了個大口子，大家都以為它活不成了，可第二年春天，還是抽出了新枝。

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條短信，發(fā)件人是劉斌：

“晚上七點，鏡湖山莊1號院。王總特意備了好酒，都是自己人，別拘束?！?/p>

林辰盯著那條短信，指尖懸在“刪除”鍵上，遲遲沒有按下。窗外的夕陽一點點沉下去，把常委樓的玻璃幕墻染成了暗紅色，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人眼睛發(fā)疼。

他拿起桌上的桃木珠，貼在眉心。父親粗糙的手掌仿佛就在眼前，一遍遍地摩挲著珠子，說：“心要是干凈的，就不怕鬼敲門。”可現(xiàn)在，他的心像被老劇院的劣質(zhì)水泥糊住了，又悶又堵，喘不過氣。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是蘇晴打來的。她采訪完社區(qū)文化站，順道想把照片送過來?！傲植块L，您在辦公室嗎？我拍了幾張老人下棋的照片，特別有生活氣息，您看看能不能用在文化惠民工程的宣傳里?！?/p>

林辰看著窗外漸濃的暮色，喉結(jié)動了動，說：“我在，你過來吧。”

掛了電話，他把啟航公司的資料塞進(jìn)抽屜，鎖好。鑰匙在鎖孔里轉(zhuǎn)了兩圈，發(fā)出“咔噠”的輕響，像在給自己一個交代，又像在自我欺騙。

他知道，今晚的飯局就是個陷阱?？蓜⒈蟮陌凳?，趙立東的“恩情”，五千萬的項目資金，還有那些等著文化活動中心的老人……這些東西壓在他肩上，重得讓他直不起腰。

走廊里傳來蘇晴的腳步聲，輕快的，帶著陽光的味道。林辰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還算平靜的表情，等著她推門進(jìn)來。他不知道，這場看似普通的飯局，會成為他官場生涯里，第一次向現(xiàn)實低頭的開端。而那枚被他攥得發(fā)熱的桃木珠，已經(jīng)悄悄裂開了一道細(xì)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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