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紀委的“調查”
省紀委的談話室比市紀委的更冷。空調開得足,冷風從天花板的出風口灌下來,落在林辰后頸上,激起一串細密的雞皮疙瘩。他面前的桌子擦得锃亮,映出鄭主任緊繃的下頜線——這位周志國的老戰(zhàn)友,從昨天下午開始,已經審了他八個小時。
“林辰同志,我們再確認最后一次。”鄭主任把一張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是用長焦鏡頭拍的,畫面模糊,只能看出是林辰和王海濤在會所包廂里說話,“你說你拒絕了利益輸送,那為什么要在這種地方見面?”
林辰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點了點,那是他緩解疲憊的小動作?!巴鹾詤R報工作為由約我,我本想拒絕,但他說有社區(qū)活動中心的重要材料要交?!彼а劭聪蜞嵵魅?,目光平靜,“我知道這種場合敏感,所以全程開了錄音?!?/p>
他從口袋里掏出錄音筆,放在桌上。這是父親以前用的,老人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您可以聽聽,里面能清楚地聽到我拒絕他提出的‘利潤分成’,以及要求他必須保證工程質量的對話?!?/p>
鄭主任的臉色沉了沉。他本想借這張模糊的照片大做文章,沒想到林辰早有防備。旁邊的年輕干事想拿錄音筆,被鄭主任用眼神制止了。“劉斌呢?”他換了個話題,語氣更冷,“你和他私下往來頻繁,他被查后,你有沒有轉移過相關證據(jù)?”
“我和劉斌的所有通話,同樣有錄音?!绷殖侥贸鍪謾C,點開錄音文件夾,“他每次以趙部長的名義施壓,我都錄了音,這也是我后來能順利撇清關系的證據(jù)。至于轉移證據(jù)——”他笑了笑,“我沒做過違法亂紀的事,不需要轉移任何東西?!?/p>
鄭主任盯著他看了很久,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慌亂,卻只看到坦蕩。他突然覺得,周志國這次可能踢到了鐵板——這個看似溫和的年輕部長,遠比他們想象中謹慎、堅韌。
談話暫停時,林辰被安排在休息室待命。沙發(fā)上鋪著褪色的人造革,空氣里有股舊煙草的味道。他靠在沙發(fā)上,閉上眼睛,手腕上的桃木珠硌著掌心,讓他想起父親。護工早上打電話說,父親今天精神不錯,已經能自己喝粥了,他心里稍安。
沒等多久,門被推開,張濤跟著紀檢人員走了進來??吹搅殖剑瑥垵凵耖W爍了一下,避開了他的目光?!皬埜辈块L,麻煩你再說說當時招標會的情況?!奔o檢人員拿出筆錄本。
張濤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刻意的客觀:“林部長確實在評審會上反對過啟航公司中標,說他們資質有問題?!彼D了頓,話鋒一轉,“但最后審批文件上,還是他簽的字。我當時勸過他‘再等等’,他說‘項目不能?!F(xiàn)在想來……可能是有難言之隱吧?!?/p>
這番話看似中立,卻在暗示林辰“明知故犯”,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林辰看著張濤,突然明白了。從招標會到部務會,從交文件到現(xiàn)在的“作證”,張濤的每一步都踩得精準——他從來不是周志國的“墻頭草”,而是埋得很深的棋子。之前的“配合”,不過是為了穩(wěn)住自己,好收集更多能用來攻擊的“證據(jù)”。
“張副部長記性不太好。”林辰開口,聲音平靜,“當時你說‘特殊情況特殊處理’,還主動幫我整理了省廳的特批文件,這些聊天記錄,我這里有備份?!?/p>
張濤的臉瞬間白了。他沒想到林辰連聊天記錄都留著,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水灑在褲子上都沒察覺。紀檢人員看了看林辰,又看了看張濤,在筆錄本上畫了個問號。
張濤的作證草草結束。他走的時候,沒敢看林辰,腳步踉蹌,像丟了魂。林辰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身邊的人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站穩(wěn)腳跟。
下午三點,紀檢人員突然接到電話,說紀委門口有人鬧事。鄭主任皺著眉出去處理,林辰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沒過十分鐘,他的手機響了,是護工慌張的聲音:“林部長,不好了!林大爺不見了!護工去打飯的功夫,病房就空了,床上的衣服也不見了!”
林辰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剛到走廊就撞見鄭主任,對方攔住他:“林辰同志,你不能離開——”
“我父親不見了!”林辰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他剛醒沒多久,還拄著拐杖,你們門口鬧事的人是不是他?”
鄭主任愣了一下,想起剛才那個坐在臺階上、抱著串木頭珠子不肯走的老人,臉色變了變,側身讓開了路:“快去看看吧?!?/p>
林辰幾乎是沖進電梯的。電梯下降時,他的心跳得像擂鼓,腦海里全是父親摔倒的畫面。出了紀委大樓,遠遠就看到臺階下圍了幾個人。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最下面的臺階上,背微微佝僂,懷里緊緊抱著個東西,正是那串裂開的桃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