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本是實話,也是由衷感激,但在此刻情境下說出,聽在柳依依耳中,卻莫名添了一絲澀意。他是在肯定她的“辛苦”和“內(nèi)務(wù)之功”,卻似乎并未察覺那藍衣女子眼中不同于常的光彩。
南宮瑤笑容更深,適時告辭:“消息既已送到,我便不打擾盟主和姐姐賞花的雅興了。陣法之事,改日再議。”她施施然一禮,轉(zhuǎn)身離去,裙裾飄飛,留下淡淡馨香。
待她走遠,憶芳圃中安靜下來。陽光依舊和暖,花香依舊馥郁,但那片刻的寧馨卻仿佛被無形打破。
柳依依低頭整理著花枝,一時無言。
林夜終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察覺到她的沉默,側(cè)頭看她:“怎么了?可是累了?”
柳依依搖搖頭,沉默片刻,終是輕聲問道:“這位南宮小姐…似乎對你頗為不同?!?/p>
林夜一怔,隨即失笑:“她?南宮家的大小姐,心思深似海,所做一切,無非是投資與算計罷了。與我相交,看中的是藥鑒和逆丹聯(lián)盟的潛力,或許還有幾分與丹盟博弈的樂趣。何來不同之說?”他看得透徹,南宮瑤的種種行為,皆有其利益訴求所在。
“是嗎?”柳依依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著他,“可我見她的眼神,并非全然是算計。她看你煉丹時的專注,與你討論禁制時的神采,乃至方才…那靈識傳音時的姿態(tài),或許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已超出了合作的界限?!?/p>
林夜聞言,笑容微斂。他并非愚鈍之人,只是心思大多系于丹道與聯(lián)盟存亡,于男女情愫上略顯遲鈍。此刻經(jīng)柳依依點破,回想南宮瑤近日言行,確實似乎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意味。
他沉默片刻,伸手輕輕握住柳依依的手。她的手因方才勞作,指尖微涼,沾著些許泥土的芬芳。
“依依,”他聲音低沉而鄭重,目光直視著她,不容絲毫回避,“我林夜此生,命途多舛,得遇你,是蒼天予我最大的厚賜。一路走來,風(fēng)雨同舟,生死相托,我的心意,你難道不知?”
“無論南宮瑤是何種心思,是算計也好,是些許欣賞也罷,于我而言,她只是盟友,是值得警惕又需借助力量的合作者。或許,將來可稱一聲朋友。但也僅止于此。”
他的話語沒有絲毫猶豫,清晰而堅定,如同磐石:“我心中,早已容不下他人。此生若得攜手,唯你柳依依一人而已?!?/p>
柳依依看著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聽著那毫無修飾、直抵人心的言語,心中那點微酸與不安瞬間被洶涌的情感沖散,化作眼底一絲氤氳。她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用力點頭:“我知。我一直都知?!敝皇恰€是會忍不住擔(dān)心,害怕失去。這句話,她藏在心底,未曾說出。
林夜抬手,輕輕拂去她頰邊一縷沾濕的碎發(fā),動作笨拙卻溫柔:“傻瓜。聯(lián)盟事務(wù)繁雜,難免有宵小之輩窺伺,亦有如南宮瑤這般各懷心思者周旋。但無論外界如何紛擾,你只需記得,我在這里,我的心意,永不更改。”
陽光透過花葉縫隙,灑下斑駁金光,將相擁的兩人身影拉長,溫暖而踏實。
然而,情感的漣漪既已蕩開,便不會輕易平息。
遠處,一株茂密的靈植之后,本已離去卻又折返想來詢問一事細節(jié)的南宮瑤,恰好將林夜那番清晰堅定的話語聽入耳中。她腳步頓住,握著羽扇的手指微微收緊,嬌艷的臉龐上笑容緩緩消失,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復(fù)雜神色,有失落,有訝異,或許還有一絲被看穿心思的狼狽,但最終,都化為一抹更深沉的、帶著玩味與挑戰(zhàn)的光芒。
她悄然轉(zhuǎn)身,無聲離去,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而另一邊,谷口哨塔上,負責(zé)今日警戒的石頭,正撓著頭,看著下面市集里一個賣靈果的攤位發(fā)呆。那攤主是個臉上帶著小雀斑、眼神清亮的姑娘,是前幾天剛隨一支逃難隊伍來的凡人,因為一手嫁接培育靈果幼苗的絕活,被特許在集市角落擺攤。石頭記得,她叫小禾。
剛才有個散修想用幾塊破石頭低價強買她好不容易培育出的幾株“清心莓”苗,是小禾鼓起勇氣據(jù)理力爭,還是石頭恰好巡邏路過,瞪了那散修一眼,才替她解了圍。
小禾為了感謝,塞給他兩個最大最紅的果子,笑容靦腆又真誠:“石頭大哥,謝謝你,這個…給你解渴?!?/p>
石頭握著那倆還帶著少女體溫的清心莓,看著小禾忙碌的背影,黝黑的臉上莫名有些發(fā)燙,心里琢磨著:這果子…是現(xiàn)在吃好呢,還是留著看一會兒好?
聯(lián)盟之內(nèi),暗戰(zhàn)陰云籠罩,而生活的細微之處,情感的漣漪,正悄無聲息地蕩漾開來,交織成一幅更為復(fù)雜也更為鮮活的人間畫卷。
林夜明確了心意,安撫了依依,但南宮瑤的“興趣”被直言拒絕后,是會悄然收斂,還是會轉(zhuǎn)變?yōu)楦豢蓽y的行動?而丹盟的陰影,依舊重重籠罩,那遁走的影藥衛(wèi),又會帶來怎樣的后續(xù)風(fēng)暴?
這一切,都將在未來的日子里,緩緩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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