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丹洞深處的折磨,如同一次地獄之旅,抽干了林夜本就所剩無幾的精力。當晚,他幾乎是爬回窩棚的,連那半點冰冷的窩頭都沒力氣去爭搶,直接癱倒在冰冷的草鋪上,陷入昏沉的半昏迷狀態(tài)。
身體的過度透支,加上殘片持續(xù)不斷的吸噬和毒氣的輕微侵蝕,讓他發(fā)起低燒。意識如同在驚濤駭浪中顛簸的小舟,時而清醒,感受到渾身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骨髓里的冰冷虛弱;時而模糊,墜入光怪陸離、充滿藥渣和毒霧的噩夢。
第二天,他依舊被刺耳的銅鑼和劉胖子的咒罵聲強行喚醒。身體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無處不在的酸痛。但他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他知道,只要倒下去,劉胖子就有無數(shù)種方法讓他再也起不來。
他被分配去清理廢渣場邊緣新送來的一批藥性相對溫和的廢渣。這活兒比廢丹洞輕松不少,顯然是劉胖子不想他死得太快,打算慢慢折磨。然而,對此刻的林夜來說,即便是這“輕松”的活兒,也如同酷刑。
陽光有些刺眼,空氣中彌漫的怪味讓他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更加不適。他機械地揮動著鐵鍬,動作遲緩而僵硬,額頭上不斷滲出虛冷的汗水,眼前景物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堅持,必須堅持……
小比……凝露丹……母親……
他一遍遍在心底默念,靠著頑強的意志力強行支撐。
午后,氣溫升高,廢渣場蒸騰起更濃烈的氣味。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林夜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手中的鐵鍬再也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試圖穩(wěn)住身形,卻腳下發(fā)軟,眼前徹底一黑,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散發(fā)著余溫的藥渣堆旁,失去了意識。
昏迷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隕藥山谷,看到了那具白骨,感受到了殘片吸血噬魂的劇痛……又仿佛看到了母親枯槁的面容,聽到了她微弱的呼喚……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清涼柔和的氣息,如同初春破開冰封的第一縷暖風(fēng),悄然鉆入他混沌的感知。
那氣息帶著淡淡的、難以言喻的馨香,似蘭非蘭,似藥非藥,清而不冷,潤而不膩,與他平日接觸的所有刺鼻藥味和腐臭氣息截然不同。這氣息縈繞在他鼻端,緩緩沁入肺腑,竟奇跡般地安撫了他翻騰的氣血,緩解了那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頭痛。
他艱難地、一點點地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抹素凈雅致的月白。視線向上,是一張略帶擔憂的清秀臉龐。少女約莫十四五歲年紀,肌膚細膩白皙,眉眼如畫,帶著一股江南水鄉(xiāng)般的溫婉靈氣,但眉宇間卻縈繞著一絲與她年齡不符的輕愁,如同薄霧籠罩的遠山,朦朦朧朧,惹人憐惜。她并未穿著尋常雜役或外門弟子的服飾,而是一身裁剪合體、質(zhì)地明顯不俗的素凈丹師服,袖口和衣領(lǐng)處繡著精致的銀色云紋,彰顯著她不同于此地的身份。
此刻,她正微微俯身,一只纖白如玉的手輕輕托著他的后頸,另一只手持著一枚小巧的青色玉瓶,瓶口還殘留著些許淡淡的白色藥氣,那令人舒適的清涼氣息正是來源于此。
見林夜醒來,少女似是松了口氣,眼中擔憂稍褪,露出一抹淺淺的、卻足以令周遭灰暗景物都為之一亮的柔和笑容,輕聲道:“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同山澗清泉滴落玉石,在這充滿污濁戾氣的廢丹場邊緣,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動人心弦。
林夜有一瞬間的恍惚,幾乎以為自己仍在夢中。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渾身的酸痛,忍不住悶哼一聲。
“別急,你氣血虧虛得厲害,又似中了微弱的丹毒,需要好生休息。”少女連忙輕聲制止,她的動作自然而體貼,并無一般丹師弟子面對雜役時的高高在上,反而帶著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善意。
就在這時,林夜右手掌心那沉寂的殘片,忽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悸動!這一次,并非警示危險,而是一種……類似于遇到高品質(zhì)同類物品時的細微“共鳴”?
同時,一股信息流自然而然地涌入他的感知,指向少女手中那枚青色玉瓶以及他體內(nèi)尚未完全化開的藥力:
【物品:寧神潤脈散(改良版)】
【狀態(tài):成品藥散】
【成分:百年雪蓮子(主)、靜心草(輔)、玉髓粉(載體)、三色堇露(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