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書房里那短暫卻意義非凡的召見,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雖然沒有立刻激起滔天巨浪,卻在朱婉清心中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柳姨娘母女已然狗急跳墻,下一次的陰謀必定會更加狠毒致命。她不能再被動等待,必須主動出擊,而經(jīng)濟獨立,是她眼下最可能抓住的、也是最重要的籌碼之一。
禁足令反而給了她一個難得的、不受干擾的機會。
是夜,月黑風高,秋意漸濃,寒意透過窗戶縫隙滲入屋內(nèi)。朱婉清卻絲毫不覺的寒冷,她坐在燈下,神情專注而凝重。
桌上,攤開著兩份東西,一份是那日從錦盒中找到的、疑似母親筆跡的毛邊紙原始記錄,另一份則是柳姨娘日后拿來的、那份看似華麗卻可能被篡改過的“官方”嫁妝清單。
秋月緊張地守在門口,耳朵留意著外面的動靜,時不時擔憂地回頭看一眼燈下的小姐。
“秋月,把門關好,過來?!敝焱袂宓穆曇舻统炼逦?/p>
秋月連忙照做,快步走到了桌邊,心跳不由的加速。她知道小姐要做什么,這件事光是想想,就讓她覺得心驚膽戰(zhàn)。
“你認得字不多,但數(shù)字和地名應該能看個大概。”朱婉清將那張毛邊紙推到她面前,手指點著上面潦草卻清晰的項目,“這是我母親可能留下的私記。你仔細看看,這上面記的田莊、鋪子的名字和數(shù)目,和你平時聽來的、柳姨娘那邊人手實際管著的產(chǎn)業(yè),能不能對的上?”
秋月深吸了一口氣,湊近油燈,努力辨認著那些字跡。她手指有些發(fā)抖,卻看得極其認真。
“小姐,這個‘南郊清河莊’,奴婢聽孫婆婆偷偷罵過,說現(xiàn)在管莊子的就是柳姨娘的表兄,肥得流油,這上面寫的是五百畝?”
“嗯。”朱婉清對應著那份官方清單,官方清單上,南郊只有一個“三百畝”的莊子。
秋月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又指向另一處:“還、還有這個‘西市街綴錦樓’奴婢記得,夫人以前偶爾會帶奴婢去那里挑料子,后來、后來就變成婉如小姐常去的‘玲瓏閣’了,名字好像改了,但是地方?jīng)]有錯!這上面寫的是三間門面?可姨娘的單子上好像不對。”
朱婉清目光冰冷:“單子上只有兩間。”
主仆二人就著昏黃的燈火,一個念,一個對,將毛邊紙上記錄的項目與官方清單一一比對,再結(jié)合秋月平日里從各方聽來的零碎信息相互印證。
越是核對,朱婉清的心就越是往下沉,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翻騰燃燒!
差距之大,觸目驚心!
毛邊紙上清晰記錄著京郊大小田莊共五處,良田逾一千二百畝!而官方清單上,只含糊地寫著“京郊田莊四處,計八百畝”。光是田地,就被神不知鬼不覺地吞沒了四百畝!
鋪面更是離譜。毛邊紙上詳細列出了東、西、南、北四城共計八間鋪面,涉及綢緞、糧油、藥材、貨棧等多種行業(yè),且標注了具體位置,有些甚至是黃金地段。而官方清單上,只籠統(tǒng)地寫著“京城鋪面六間”,位置、行業(yè)一概模糊!
至于金銀首飾、古董玩器、家具擺設,官方清單上倒是羅列了不少名目,看起來光鮮亮麗,但是具體描述極其含糊,“赤金頭面十二套”、“白玉擺件若干”、“紫檀木家具八十抬”。究竟是什么樣的頭面?多大的擺件?什么款式的家具?根本無從考證!這其中的操作空間,大得驚人!
“小姐?!鼻镌碌穆曇魩е耷缓蛻嵟?,她雖然不懂具體價值,但是也明白這其中的差距意味著什么,“他們這是把夫人留下的東西,生生挖走了一大半?。∵@。。。。。。這簡直是強盜行為!”
朱婉清閉上了雙眼,努力平復著劇烈的心跳和奔涌的血氣。
她腦海中飛速計算著這些產(chǎn)業(yè)可能產(chǎn)生的收益。按最保守的估計,光是那一千二百畝良田,一年的租子就不是小數(shù)目!更別提那八間位置各異的鋪面!這些收益,這么多年下來,累積起來絕對是一筆足以讓人瘋狂的巨額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