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苑內(nèi),死寂沉沉。
往日里絲竹聲聲、笑語不斷的精致院落,如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秋風(fēng)卷著殘葉刮過空蕩的庭院,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更添幾分蕭瑟凄清。
門窗緊閉,簾幕低垂,連陽光似乎都不愿過多眷顧此地,只吝嗇地投下幾塊慘淡的光斑。
內(nèi)室之中,朱婉如猛地將手中的繡繃狠狠摔在了地上!上面那幅只完成了一半的鴛鴦戲水圖被摔得歪斜,絲線散亂不堪。
“抄!抄!抄!整日就是抄這些破東西!”她聲音尖利,因為連日的憤怒和憋悶而顯得有些嘶啞,原本嬌俏的臉龐瘦削了幾分,顴骨突出,眼圈泛著不健康的青黑,平添了幾分刻薄之氣。“《女誡》、《女論語》!父親就知道逼我抄這些!憑什么!憑什么那個賤人就能在外面風(fēng)光,我就得被關(guān)在這活棺材里!”
她越想越氣,胸口劇烈起伏,一把將書桌上抄好的厚厚一疊宣紙全部掃落在地!墨跡未干的紙張飄散得到處都是。
旁邊侍立的大丫鬟翠兒嚇得渾身一抖,臉色蒼白如紙,自王府那日后,她如同驚弓之鳥,每日都在恐懼中度過。她慌忙跪倒在地,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散落的紙張,聲音發(fā)顫:“小姐息怒!小姐息怒?。⌒⌒臍鈮牧松碜?。。。老爺。。。老爺也是一時氣頭上,過段時日就好了。。?!?/p>
“過段時日?多久?”朱婉如猛地轉(zhuǎn)過身,眼神怨毒地盯著翠兒,“一個月?兩個月?等到那賤人借著安王妃的勢,徹底爬到我頭上?等到全京城的人都忘了我朱婉如,只記得她朱婉清嗎?!我不能等!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她焦躁地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還有姨娘。。。姨娘也被禁足。。。如今這府里,竟是那老不死的和那個賤人得意!”她口中的“老不死”自然是指老夫人。以往柳姨娘掌家時,她何曾將那位深居簡出的祖母放在眼里過?如今卻要仰其鼻息,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都是朱婉清!都是那個該死的賤人!她怎么就沒淹死在荷花池里!她怎么就沒有被當(dāng)場打死!”惡毒的詛咒如同毒液般從她齒縫間滲出。
翠兒跪在地上,頭埋得更低了,不敢接話。
就在這時,窗外極輕微地傳來三聲鳥鳴,兩短一長,似是某種暗號。
朱婉如暴躁的腳步猛地停住,眼中驟然迸發(fā)出一絲亮光,混合著急切和緊張。她立刻撲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隙。
院墻根下,一個穿著粗使婆子衣裳、低著頭的身影快速閃過,似乎只是路過清掃落葉,一枚用小石子裹著的紙團卻從窗縫里精準(zhǔn)地丟了進來,落在鋪著厚毯的地上,悄無聲息。
那婆子腳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很快消失在院角里。
朱婉如的心臟怦怦直跳,飛快地?fù)炱鸺垐F,緊緊攥在了手心,如同攥著一根救命稻草。她警惕地四下張望,雖然知道院內(nèi)都是“自己人”,但仍怕隔墻有耳。
“出去!在門口守著!誰也不準(zhǔn)進來!”她厲聲對翠兒吩咐道。
翠兒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緊緊關(guān)上房門。
朱婉如這才背對著門,顫抖著手展開那小小的紙團。上面是熟悉的、她此刻最渴望看到的字跡,李銘晟的字!
雖然字跡略顯潦草,似乎書寫者心緒極為激憤,但內(nèi)容卻讓她瞬間激動得幾乎落淚。
“如妹卿卿:聞汝境遇,心如刀割,夜不能寐。清賊狡詐惡毒,構(gòu)陷于汝,累你受此大屈!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奈何府中近日亦嚴(yán)察,不便親往,惟遣心腹傳遞,萬望珍重。禁足雖苦,暫避鋒芒,亦需忍耐。吾必思良策,為你我雪此奇恥!盼復(fù)。晟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