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星九)攥著那把新打的隕鐵匕首,刀柄纏著春丫連夜編的藤繩,粗糙的紋路硌得掌心發(fā)疼。窗外的梆子聲敲過三更,縣城西頭李記糧鋪的燈火卻還亮著,映在春丫偷回來的賬本上,像滴凝固的血。
“李大戶把安石寨的賑糧倒賣到北邊黑市。”春丫蹲在墻角,素色的頭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賬本里夾著張通關文牒,蓋著巡撫大人的印?!彼讣鈩澾^“磷礦粉摻糧”那行小字,聲音發(fā)顫,“他們往糧里摻磷粉,說是能防蟲,可周先生說過,磷粉遇水會……”
“會自燃。”我握緊匕首,刀刃映出小玉熟睡的側臉。她的肚子已大得沒法平躺,只能半靠在草席上,發(fā)間的碧玉簪斜斜插著,簪頭的罌粟花瓣雕飾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紅。春丫說得對,李大戶這招夠狠——賑災糧運到災區(qū),遇雨水就會起火,既毀了證據(jù),又能借機彈劾地方官“看管不力”。
后巷突然傳來貓叫,三聲短,兩聲長。春丫猛地站起來,頭繩掃過賬本:“是老木匠的暗號!”她摸出藏在墻縫里的匕首,刀柄纏著和我相同的藤繩,“李大戶的護院在西巷口,看樣子要動手。”
我把匕首塞進春丫手里,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背:“帶小玉從密道走,去城隍廟找王虎。”她剛要反駁,我按住她后頸的紫痕——那里的皮膚下,隱約能摸到青銅甲片的輪廓,“你是第七星,得活著開糧倉。”
護院踹門的巨響震得窗紙嘩啦作響時,我抱著小玉撞開暗門。密道里的霉味混著她身上的艾草香,她在我懷里掙扎:“放我下來,你帶春丫走!”我沒吭聲,匕首劃破黑暗,血槽里的北斗紋路突然泛光,像在指引生路。
城隍廟的偏殿里,王虎正帶著幾個佃農往麻袋里裝雜糧??匆娢覀冞M來,他抄起斧頭就要往外沖:“李大戶的人把縣城圍了,說要抓‘反賊’!”春丫緊跟著從密道鉆出來,她的匕首上沾著血,素色頭繩換成了李記糧鋪的紅腰帶。
“別沖動?!蔽野研∮穹旁诠┳郎?,供果滾落一地,“巡撫大營的火光在南邊,他們不敢明目張膽抓人?!贝貉就蝗恢赶蚬┳老碌膴A層,里面躺著半塊虎符,“老木匠塞給我的,說是……”
她的話被廟外的馬蹄聲打斷。月光里,李大戶的馬車碾過青石板路,車轅上的銅鈴響得人心慌。小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撫過后頸的胎記——那里的皮膚正在發(fā)燙,“星九,我好像聽見……”
供桌下的虎符突然發(fā)出清越的鳴響,春丫后頸的紫痕滲出鮮血,在供桌上暈開北斗形狀的血跡。密道深處傳來糧袋滑動的聲響,王虎舉著火把往里照,驚得倒退兩步:“天爺!這糧倉比安石寨的還大!”
李大戶的笑聲突然從廟外傳進來,混著磷粉燃燒的噼啪聲:“第七星的血引,果然能開皇家秘倉?!彼鸟R車停在廟門口,車轅上的銅鈴刻著與周先生藥杵相同的北斗紋,“把春丫交出來,我留你們全尸。”
春丫猛地把虎符按在供桌上,北斗血跡突然騰起藍焰,將李大戶的身影映在廟墻上,扭曲如鬼?!伴_倉!”她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威嚴,“用賑糧燒了他的馬車!”
我拽著小玉躲進糧倉深處,聽著糧袋爆裂的巨響,混著李大戶的慘叫。春丫的紅頭繩在藍焰里飛舞,像條燃燒的赤練蛇,將皇家秘倉的五萬石糧,化作照亮亂世的星火。小玉在我懷里產(chǎn)下雙胞胎時,廟外的磷火正燒得漫天通紅,映著供桌上的北斗血跡,仿佛在書寫新的命數(shù)。